朱新建把“风流”和“流氓”分得很清。他戏称自己“装流氓”,当年王朔也自称:“我是流氓我怕谁”。自古“风流才子”是当奖励用的,比如唐伯虎,那点秋香的风流,受到后人的爱戴与传颂,而“流氓才子”就很难听了。敢把自己称“流氓”的人,大多是在文化艺术上有反叛色彩,真流氓都把自己伪装成好人,就像傻子总说自己聪明,酒鬼总不承认自己喝醉了一样。
朱新建并没有汤姆·克鲁斯、金城武那酷帅的容貌,若用李老十的形容就更惨:“一脸的乱七八糟。”走在街上常被人当做清洁工。进上海的商店,背后总有戴红袖箍的老人用喇叭警告顾客:“当心皮夹子(钱包)!”可你不服不行,就这外形不但没有吓跑女孩子,反而她们更愿亲近他。他的画室总有不少女孩子泡在那里,或在那里看书梳头,或穿个比基尼走来走去,新建就会一支毛笔不停地画她们。耳畔飘着“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
朱新建读书破万卷,常挂在嘴边的是《金刚经》、《五灯会元》,能够把庞杂的学问与生死、绘画完全打通,达到由知变识的境界。新建善言说,跟他聊天,你都不用开口,绝对压倒性谈话,且极有趣味。有一次在南京办展,我与他乘机返京,飞机晚点八小时,只能呆在机场,他怕我无聊,就给我讲故事,不时把我的名字安进聊斋故事里当书生什么的,让你听得高兴又上瘾,直到飞机起飞。当时我暗自寻思,这样的江南才子,对朋友是这样的深情与关照,做女人想不喜欢他都难。女人的心,也许最需要的就是这种暗藏文化的语言按摩吧。
在画画的朋友圈中,新建是唯一能够挥金如土的人。在法国卖了点画,回北京直接住进五洲大酒店,快活得像个神仙,半年后,钱花光了,就租个居民楼住着,照样快活得像个神仙。记得一次在上海跟他逛街,说想喝杯咖啡,饭店就在马路对面,他也要打个黄包车,给人家30元也不讨价。听说最近他更“奢靡”了,出门在外,袜子和底裤每天一件,穿完就扔。如果按照有些画家地主般的生活方式,新建已经可买别墅好几栋了。但是,正因为他的挥金如土,才葆有了李白“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气质,才有丰盛的女人缘,才有神仙般的生活和无挂碍的笔墨。
新建在北京住的那阵子,常带儿子朱砂到我家玩,我们看他一个人带着孩子挺不容易的,就四处张罗给他介绍对象,一会儿说要给他介绍大明星巩俐,他便高兴地一直跟你讲跟巩俐成家的好,又把她演的电影细评了一番,跟真的似的。一会儿我们又说给他介绍个小保姆,他也高兴地跟你说美国大片中类似的情节,如何如何比娶一个名女人得到的内在幸福更大些。就这样天上地下的说,他也不恼,最后啥也没说成。其实,像新建这样的男人,根本用不上“媒婆”。
后来,朱新建终于娶了苏州美女陆逸。那天,新建又来我家,悄声对我说,哥们儿最近私奔了一把,更吓人的是她还不到18岁!女孩子家里极力反对,陆逸又很坚决,于是两人私奔到北京良乡。后来的棘手问题,新建都如同烹小鲜般处理完毕,一家人喜盈盈地生活在一起。再后来,陆逸又给新建生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可爱女儿,新建喜欢得不行了,别人想要张照片都很难!
这几年,新建停止了四处漫游,扎根南京,买了房,进了画院,成了一个有单位的人。一个不羁的风流才子进入了一种寻常的生活状态。再看到他时,我也吃了一惊,昔日的“一脸乱七八糟”竟换成了一个罗汉相,笑眯眯的,若赶上把假牙摘下,更慈眉善目。这使我坚信了人的相貌可以自修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