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丽君的演艺触手,也因此延伸到了香港。在华语歌星还没有开个人演唱会习惯的1976年,邓丽君在香港的“利舞台”做了一场个人演唱会,并第一次演唱了英文歌,包括卡彭特的《什锦菜》和“猫王”的《我的路》,此后多年,她几乎每年都在“利舞台”开个人演唱会,成为开风气之先者。她把歌手的舞台,拓宽到了大舞台上,为一个巨星时代的到来做好了准备。
在台湾地区唱片界,尽管邓丽君当时的唱片销量不如凤飞飞,在专辑数量和演唱歌曲数量上,都比凤飞飞少,但经历了日本唱片工业精工细作作风洗礼的邓丽君,作品都较为细致,至今听来,也没有过时之感。凤飞飞则固守台湾地区,而当时的台湾,唱片销量低,奉行低成本运作,歌手一两个月就能出一张专辑,制作多半粗糙,翻唱多,原创少,难得求新求进,凤飞飞的歌,也没能逃脱此运。这也是她在台湾地区之外的地方缺乏影响力的原因之一,她的歌,往往因别的歌手翻唱而走红,例如《好好爱我》、《掌声响起》,许多上世纪八十年代脍炙人口之作,追溯上去,才知出自她处。
因此,她有近百张专辑,一千多首歌,能进入“台湾百佳唱片的”,却只有《浮世情怀》(第70位)和《想要弹同调》(第83位),尤其是陈扬、罗大佑、黄沾三位巨匠制作的《浮世情怀》,才真正显示出她夺人的演唱功力,李皖(微博)高度评价这张专辑,“虽没有一听夺人的音色,但那一种成熟女人风度、炉火纯青韵致,后辈歌手无人能及;而她表面平静的演唱,有时有汹涌的内心起伏,比激情澎湃的煽情炫技更厉害”。
一道彩虹,另一道彩虹
和邓丽君对照,凤飞飞的意义才愈发明显:她是“台湾”的组成部分,是过去时代的遗留物,是那种无形无声的“台湾精神”的凝结体。
体现在音乐中的“台湾精神”来源复杂。日据时期,台湾人的音乐,多半是传统民歌风格,后来又加上日本演歌风味,通常使用闽南语演唱,周添旺、邓雨贤、杨三郎是这一时期代表人物,《望春风》、《雨夜花》、《月夜愁》是流传至今的经典。上世纪五十年代,国语和闽南语的博弈开始,但不论流行音乐,还是电影和戏剧,都还是闽南语的天下。1960年之后,官方推广国语的力度加强,姚苏蓉、谢雷等国语歌手出现,庄奴、左宏元、刘家昌创作的国语歌风行,都令闽南语风光逐渐难再。特别是1969年,邓丽君在台湾地区的第一部国语电视连续剧《晶晶》中唱的主题曲风靡一时,国语歌曲终于主导了流行音乐的江山。
邓丽君顺利地成为国语歌的代表人物,她的声音、形象里,有更多属于亚洲、属于歌唱的公约数成分,凤飞飞的歌声、形象里,却更多属于“台湾”的块状物,这种成分,是她特色的由来,是那种声音的全部秘密,也是她不能四处通行的障碍。在国语歌的时代里,凤飞飞是纠结的,她的韵调,她的吐字,都是“本省女子”的形象,她也念念不忘这个“本省”身份,1970年代,在她主持的节目里,她唱了《月夜愁》,成为台湾地区电视史上第一首出现在综艺节目的闽南语歌曲,1980年代,她专辑中的闽南语歌逐渐增多,在她去世前,她正在筹备台语歌演唱会。
相比之下,邓丽君更像巨星、像偶像、像传奇,凤飞飞则像妻子、像姐姐、像母亲。所以,《流水年华凤飞飞》一书作者陈建志认为,凤飞飞是台湾的瑰宝,在他看来,凤飞飞留下的多数是正面的力量,他甚至将凤飞飞比作“大地之母”,是“台女至尊”。中正大学中文系许东海教授则撰文阐释凤飞飞:“彩虹固然成为凤飞飞数十年与台湾一路并肩走来的辉煌演艺标志,但它更重要的意义是蕴含着台湾社会经由朴实起家,刻苦向上,终将飞黄腾达的时代精神勋章,并且彼此分享属于台湾生命力天空里最为绚烂动人的‘一道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