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娱乐:据说是娜塔莉·波特曼推荐给你们的?
拉娜·沃卓斯基:我热爱阅读,要是有人在剧组看书,保准会被我一把抢过来,我就是这样开始认识《云图》的。她跟我说:天啊!你一定会爱死这本书的!我在那个周末一口气看完了,整个人被完全颠覆。而每次我有本什么好书就一定要硬塞给安迪,我会一直催他“赶紧!赶紧!赶紧给我看”,这次也不例外,他看了,我又看了一遍,然后两个人就bla bla bla地聊这本书,那时候我们本来在拍《V字仇杀队》,可每天谈的都是《云图》(笑)。我们讨论的大多是它是如何反小说叙事传统,他似乎采用了传统的写作手段、语言、角色构成、但实际上又摒弃了那些读者熟悉的东西、在伪装中创造出一种新的能量。电影是一种运动的艺术,所以这本书才会当即击中我们这些拍电影的。你能看到小说的力量不亚于电影的力量:电影是一帧画面到另一帧画面的穿梭,大卫则通过一篇篇书信完成了时空的跳跃,让你另一种角度思考时与空、思考书信本身的象征和叙述的多重可能性。
汤姆·提克威:老实说,我一开始根本就看不懂的,虽然我英语说得很不错,也能看得懂英语......
拉娜·沃卓斯基:有时候他都不敢多说话,我才意识到,哎呦,他原来是个德国人!(笑)
安迪·沃卓斯基:他几乎把整本英文原著啃下来我们都觉得太神奇了。
汤姆·提克威:但我觉得只要看过原版小说的人都会意识到它文字的独创性,大卫创造出一种似乎在未来才会被使用的语言,而且对话和方言看似毫无章法。作为读者的经验来说就太讨厌了:我知道我喜欢这本书,可我却根本看不懂它!它让我很沮丧,直觉明明告诉我这是本人人都该看的书,我也觉得我对它有话可说,所以我打了个电话给德文版的翻译-他还得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译完,现在我明白为什么了,因为那相当于他们要重新发明一种新德语,成果确实非常棒-但那时我真的就在电话里骂他:“你到底在干嘛!就不能麻利一点吗!”看完德文版后的感觉验证了我的直觉,我也在想是否能发明一种影像语言能稍微接近文字给我们的第一次冲击,那就是电影。因为小说虽然说的是六件事,但当你合上书本后,你脑子里是一个环环相扣的完整故事。我想我们要找到的方法就是怎么模仿我们看完书的反应。
网易娱乐:电影的结构和内容和小说不太一样。之前的发布会上你们说过,结构是基于拍电影的人对小说的理解。可你们有三个人,是否有三种理解?怎么互相和解?
安迪·沃卓斯基:电影是一项合作的艺术,即便是一个导演,还是得和摄影师、场景设计师、演员等等幕前幕后人员打交道。如果你觉得作品是表达你个人意志的单声道,那自然会拒绝参照别人的创见。但我们的想法正相反:越是能容纳百川,电影才拍得更好、更立体,所以我们很欢迎来自各个方面的想法,欢迎演员沉浸在对角色的钻研里。我们三个人的工作方式则是做下来死磕原著,把各自从书中得到的世界观铺展开来,你陈述你对故事结构的理解、对哪些部分偏爱,我会说我想重点拍另一个部分,因为那样能呈现不一样的视角。这部电影是我们紧密携手的成果。
拉娜·沃卓斯基:从过去我们的创作历程来看就是如此,拍电影像是慢性谋杀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所谓平衡多方意见是最难的,即便你有一大堆好主意,你还是要做出取舍,你能留下的东西都是很有限的,今天觉得牛得不行的想法明天可能就得弃之如敝屐。剧本完成了,就相当于我们牺牲了各自最珍视的宝贝,接下来要争取的就是我们觉得最重要的场面,到剪辑时也是如此。一到剪片子的时候,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哎呀拍得好棒啊!求求你千万别剪掉!”真到终剪的时候还是得把心一横。只有我们都觉得重要的镜头留下来了,那才是电影完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