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春晚小品没有讽刺,显然也不公平。可是也就在赵本山早期,还有《牛大叔提干》《三鞭子》等讽刺乡村干部(也仅止于乡村干部)的作品,之后的“卖拐”系列、《昨天今天明天》的“白云”“黑土”系列、《送水工》等,都是拿农民的土气、江湖骗子(大忽悠)的狡狯、病人的搞笑……等开涮。甚至有人说,“赵本山小品中的包袱和笑料,无不来自于对弱势人群的嘲讽和挖苦,他把自己创造的欢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
关于老百姓关心的热点问题,官员的腐败、房价物价高涨、社会机制的不合理等等在收视率最高的春晚中无一敢被提及。在有票能进现场的观众里,说不定就坐着编剧导演们不敢讽刺的对象。
“春晚整体氛围是喜庆的,人们怀着期望准备乐。‘年三十晚上死头驴,不好也得说好。’讽刺谁,都不合适,要避免得罪各个阶层”。崔凯说破了春晚小品为什么难写,又难乐的根本。
不能不说的“审查”
“讽刺”几乎是春晚小品自诞生起的“原罪”。这个时代需要的是辛辣讽刺。相对悲剧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则是把没价值的东西撕开给人看,但节目审查者对这些要被撕开的“东西”是畏惧的。
“开心麻花”在北京话剧市场已有10年历史,公司总经理刘洪涛[微博]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此前曾参加过一届央视春晚的小品创作,但花费了时间和心力之后,被毙掉了。之后,他们不太愿意再进入这种严格繁琐的审查程序,耗费无谓的时间。2011年,当龙年春晚剧组给他们发出邀请时,他们一开始并没接受。后来是导演组负责语言类节目的导演亲自去公司请他们,他们才答应再试一下。
相比22年前,新人赵本山可没这样的待遇。还未登上春晚舞台,赵本山就被要求“改掉东北方言”,即使已经大红大紫的赵本山也依然每年为剧本烦心,他身后有一个庞大的创作团队,每年拿出三四个剧本供春晚剧组选择,也依然难有满意之作,他自己都不记得在审查中一共被要求改过多少遍。“二大爷”“忽悠”这些事后的流行词当年都是冒险闯关。
应该说,春晚的“审查”伴随春晚诞生那天起就开始。1983年王景愚春晚上表演的《吃鸡》曾在1963年在北京饭店举行的元旦晚会上公开表演,周恩来和陈毅看了笑得直流眼泪。但“文革”中,《吃鸡》受到了所谓的“笑里藏刀”的批判。这也让“审查”成为春晚的必备环节。
1984年陈佩斯、朱时茂的《吃面条》在开播前两个小时还没通过审查。曾深入采访2012年春晚剧组的一位记者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其时在市面上的电影、舞台剧等喜剧作品都还有颇多限制的情况下,春晚作为一台国家晚会,有更多要求也有其苦衷。
时间过去近30年,中国的社会生态早已发生变化,但春晚语言类节目一边排练一边按审查要求改词的传统没有改变。在赵本山的小品只剩下讽刺江湖术士的“忽悠”、其他小品只剩下“妻管严”笑料的时候,人们更怀念当年诸如《牛大叔提干》里的“扯蛋”、《打扑克》里的“小秘管领导”、《拜年》里的“下来了,因为啥呀,腐败啊!耗子给猫当三陪——赚钱不要命”,那种会心又舒心的深刻讽刺。
“天才”演员逐渐离开
小品出现在缺乏喜剧的年代,给那个社会禁忌颇多的时代带来了久违的笑声。在小品后续乏力、青黄不接的当下,人们开始怀念陈佩斯、朱时茂、赵丽蓉、赵本山、宋丹丹、黄宏等同台演出、群星云集的年代。从1984年央视第二届春晚上,陈佩斯和朱时茂的《吃面条》异军突起,到今天急转直下,小品用了不到30年,与相声这种近百年的艺术门类相比,小品似乎还没长熟就开始面临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