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地说,以往的民族主义平衡,尽管在形式上令人生厌,但是民族歌舞自身的稀缺性与特性,还是颇为令人赏心悦目。尤其是春晚经常集中性呈现的由代表民族艺术最高水平的艺术家和传统曲目的出现,无疑常常成为春晚的亮点。《康定情歌》、《掀起你的盖头来》和杨丽萍在春晚舞台的多次出现,并不是往届导演的弱智懒惰,而恰恰反映的是公众对于这些节目的接受度。
反其道而行的冯小刚在表面上几乎取消了这些节目的存在,但是他显然也没有胆子大到敢于整体地抹杀民族节目的呈现。于是替代性的方案是拿出了一些似乎创新性的民族舞蹈。但是这些未经市场检验的东西立即拉低了整体民族节目的水平,以及对少数民族文化的深度理解。当然,未曾上过春晚然而具有极高水平的民族曲艺有大片的选择空间,却并没有进入冯小刚团队的选择,也只能充分说明了冯氏艺术风格欣赏能力的低下。
人们的吐槽还集中在语言类节目遭到集体的扼杀。但是遭到扼杀的又岂止语言类节目。今年春晚在艺术多元性上有巨大的滑坡。戏曲类节目也存留极少,并且只有京剧一种;音乐形式只留下了流行和民歌两种;国际性的节目只有象征性的半个;民间艺术全面消失……
春晚从诞生之始,其惟一的可贵之处就是对艺术多元化的尊重与呈现。尤其当整个社会的市场失衡的时候,许多弱化了的艺术形式,仍然保存着一个最大的空间可以得以展示。冯小刚显然不认同,也不懂得艺术多样性的珍贵之处,他以为用一场歌舞晚会就能够满足上亿观众的共同诉求,这只能再次充分映射出冯氏风格的浅薄与狭隘:对于市场的媚俗式安排谋杀了艺术多元化的高贵。
而在对社会现象的政治正确性解读上,冯小刚不幸地又在试图破壁的过程中摔了个稀烂。蔡明的《扰民了你》、黄渤的《我的要求不算高》、冯巩的《我就这么个人》和郭冬临的《人到礼到》,既与当前公众对于官场、社会、教育、文化、需求等等没有半毛钱关系,又几乎是对社会热点问题的全面回避;既并无对于公众呼声的正面回应,又无法传达官方对于社会问题的主流看法。相仿地,为人们吐槽最多的魔术与席间有意无意的黄色意象,却导入了这个社会最为庸俗和贫乏的文艺观,真真是把恶心变成了肉麻。
张国立在主持风格上的陌生,与其生硬的冷笑话和不自然的神情,让整台晚会看起来就是一个业余者文艺爱好者的彩排。
华语文艺界的确正在经历这一场价值观与艺术观的混乱。在全民拜物的背景之下,在票房压力的驱动下,在资本之剑高悬的形态下,艺术家与艺人在金钱与艺术修养的双重压力下首鼠两端,坚持艺术梦想的人很难熬得住艰苦修炼最终一无所得的炼狱,而搔首弄姿卖弄风情便能刹那盆满钵满的现实,又令人情不自禁地一路下行。周立波、郭敬明和柳岩式的成名,然所有的正经艺人都无从正面直视艺术的前程,惟有追逐钱程。
在这样混乱的价值观与艺术观中文艺自然就幻化出一朵朵没有下限的奇葩。春晚本来无视这些奇葩的出现,但是惯于追随市场的冯小刚却在可能惟一一次的机会中,无意间把整体的乱纪元带入了春晚,并且以特有的混乱的冯氏方式乱入进这个本来自有政治正确体系的怪物之中,造就了一个新弗朗肯斯坦。
我曾经说过冯小刚的思维深度只有五公分。冯氏春晚更加坚定了我的这个判断:无论是他对政治、社会,还是他所熟悉的文艺。
这台晚会的亮点只有两个:一个是小品《扶不扶》,它确实触及到了社会的现实,并且艺术表现的形式和创作的连贯性完整;二是旋转了四个小时的小彩旗,它让人们真实地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
任何努力都将归于失败
春晚是物质匮乏时代的一个文化遗址。在1984年开端的春晚,当时的现状是整体社会刚刚从文艺的凋败中苏醒过来。春晚的出现宛如社会上对于物质爆炸的一种幻想和渴求。当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感受到文艺生活的疲弱与欠缺时,春晚的出现,宛如人们攒了一年的粮票和肉票,在春节的时候煮出了一顿玲琅满目的年夜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