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尔1924年访华,在知识界中引起不同凡响,热烈支持者有之;冷眼相向者有之;激烈反对者有之……在激烈反对者中,共产党早期的主要领导人陈独秀特别着力。他不仅发表文章多,而且有理论分析,有激烈言词,具有相当的代表性。
这里,我们试着从当时情况及这些文字入手,看看当年陈独秀如何以及为何激烈反对这位印度诗人的。
1924年4月,印度大诗人、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泰戈尔应梁启超之邀,访问中国。访华期间,泰戈尔到过上海、杭州、北京、太原等地,并多次发表演讲,可以说极一时之盛。
据随同泰戈尔走了许多地方,并充当翻译的诗人徐志摩记述,泰戈尔是1924年4月12日乘船在上海登陆的。随后便在杭州、上海等地发表了一系列的演讲。这些演讲,也正是陈独秀批评的靶心。
访华之始:激烈反对
出版于1924年4月18日的《中国青年》杂志第27期上,陈独秀以“实庵”笔名发表了《太戈尔与东方文化》一文(“太戈尔”为当时译名,为存真,以下引文均同此)。针对泰戈尔与中国新闻社记者的谈话,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文章先引述泰戈尔谈话的大略:“太戈尔一到中国,开口便说:‘余此次来华……大旨在提倡东洋思想亚细亚固有文化之复活……亚洲一部分青年,有抹煞亚洲古来之文明,而追随于泰西文化之思想,努力吸收之者,是实大误……泰西文化单趋于物质,而于心灵一方面缺陷殊多,此观于西洋文化在欧战而破产一事,已甚明显;彼辈自夸为文化渊薮,而日益以相杀反目为事……导人类于残破之局面,而非赋与人类平和永远之光明者,反之东洋文明则最为健全。’”
此处陈独秀引述的话,可以说大致涵盖了泰戈尔此一时期的基本思想。中国的“五四运动”刚刚过去几年,对西方各种新的思潮正张开双手,表示热烈地接受,以期通过此改造中国古旧的文化。当此之时,泰戈尔发表这样的讲话,无论在今天看来有多少合理成分,但在当时,遭到人们,尤其遭到热烈宣扬西方民主、自由思想以期唤醒中国民众的陈独秀的反对,似乎又很正常。
针对上述泰戈尔思想,陈独秀以三点予以驳斥:“(一)尊君抑民,尊男抑女,人人都承认这是东洋固有的思想文化,并且现在还流行着支配社会,尤其是在中国,有无数军阀官僚和圣人之徒做他的拥护者,他并没有死,用不着太戈尔来提倡他复活……(二)知足常乐能忍自安,这也是东洋独特的思想。在太戈尔的意中以为正因为东洋有这种高妙思想,所以胜过西洋不知足而竞争,不能忍而不安的社会。殊不知东方民族正因富于退让不争知足能忍的和平思想——奴隶的和平思想,所以印度、马来人还过的是一手拭粪一手啖饭的生活,中国人生活在兵匪交迫中,而知足常乐;所以全亚洲民族久受英、美、荷、法之压制而能忍自安。(三)轻物质而重心灵,太戈尔也以为是东洋文化的特色,其实中国此时物质文明的程度简直等于零……太戈尔如再要加紧提倡,只有废去很少的轮船铁路,大家仍旧乘坐独木舟与一轮车;只有废去几处小规模的机器印刷所,改用木板或竹简。”
访华期间:不遗余力
在泰戈尔访华期间,陈独秀对他的批判可谓不遗余力。
例如当年4月23日发表的短文《象的民族》中,陈独秀又扫了泰戈尔一笔:“太戈尔来华,有人发起驱象党来反对他,拿象来比譬东方民族的性质,却十分恰当。象之庞然自大而实际无能,象之庞然大物而俯首受象奴指挥,叩头请安而不知耻,皮破血流而不知痛,动物中这样庞大而麻木的没有第二个。”同一天陈独秀发表的另一篇文章《天下没有不吃饭的圣人》中又讽刺说:“印度诗圣太戈尔倘没有丰厚的家产和诺贝尔奖金,又如何能见天冥想三小时,到处吟风弄月,只营求心灵生活而不顾虑物质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