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来了。手中的这枚车票,是一支离弦的箭镞,射向一个有烈酒飘溢,有亲人企盼的地方。
回到久违的家园,没有了羁旅他乡的牵绊,没有了“乡音无改鬓毛衰”的落寞。红红的春联,红红的灯笼,是一幅幅灵动画面,安静的故乡才有了年的红晕。报喜的喜鹊在家门口的白杨树上欢叫,迎接一个个远道而来的游子。脱了毛的老黄狗摇着尾巴,深情的眼眸盛满泪水,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着久别的家人的裤脚。听到门的响声,卧在炕角的老花猫,跳起来,冲出门外,跟一别经年的亲人撒娇呢喃。就连那些木讷地反刍甘草的牛羊也不甘落后,停止咀嚼,深情地凝望回家的亲人是否瘦了。这些生灵,都是我们家族重要的一员。它们站在大地上最先感知到亲人到来的信息。
在岁月的深处。年,汹涌成一股潮水,负载着背井离乡的人,穿过远方的河流、人流、山川、田野、站台,顺着故园的呼唤,将酝酿了很久的故园之恋,像酒精一样一次性燃烧。让所有的愁绪,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欢喜,都盛在“年”这个被时间打造的情感酒杯中,没有顾忌,没有痛楚,端起来尽情分享。
故乡如佛,年关如庙堂,让每一个游走他乡的游子皈依家园,平静、安祥、幸福,醉倒在家的胸襟里。只要回到故乡,他乡的秩序、规则、面具统统远去,只有熟悉的脸庞,熟稔的风景,熟透的方言,熟知的故人,一切没有了距离,只有浓如酒、醇如蜜的真情。我一直把故乡当作自己的圣母,当作灵魂的佛门。每当过年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体内有一股火在燃烧,我知道,那是潜伏在我心灵深处的情感雷达,在时空深处感应着故乡的呼唤,我在尘世间喧嚣孤单的心,才能归于安祥。
年,作为一种文化符号,一种时间图腾,一种情感标记,是岁月长河浣洗后让我们回归传统的生命节点。回到生你养你的地方,即便你泪水汹涌成河,你也会觉得,这是很幸福的事;即便你孤寂如地下沉默的煤,只要回到你的灵魂和这方水土血脉相连的家园,你的孤寂如煤燃烧,不觉寒冷。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它像是格言,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我们:回家吧,一家人欢天喜地一起过年!中国人再没有哪个节日能比过年更浓重,更让人兴奋而神往的了。在父母眼中,过年就是儿女归来,一家人团圆,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大融合;在儿女们的心中,过年就是看看老父老母,躺在散发着浓烈烟尘味的热炕头,喝老父亲酿造的苞谷酒,咽老母亲亲手做的苞花糖,享受浓浓的乡里乡情和年味。可以说,回家过年,是每个在外游子内心深处的一个心结,这心结就像是与生俱来的胎记,它不会因为岁月的迢遥而消失,相反,它会因生命的沉淀而打上非常顽强的痕迹。回家过年,再大的阻力也挡不住归心似箭的人,那条回家的路。(作者:余良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