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透过来的时候,我正站在病榻前看嘀嗒的药液从塑料管一滴一滴输入羸弱的体内。眼神里的那种祈求、无助让我的心猛地一颤,从前的恩恩怨怨顷刻间化为乌有。我深知这个身躯不久将与我永别去向另一个世界。这种手足情怎不让人揪心的疼痛!我潮湿着眼眶投以慰籍的目光。我确信这一定会给那双眼以坚强。
曾记得,那个炎热的夏天,在你的鼓动下,二三十个小伙伴手挽竹篮,来到山前的那块场地看你导演的《杜鹃山》。你是用了四个下午将八个演员排练熟练的,舞动着的大刀、红缨枪和胳膊上戴着袖章的演员在台上的镇定自如,除没有布景外,我看跟县剧团在公社院子演得不差上下,只是脸上涂抹的红是将堂屋门框上的对联纸撕下来打湿染上去的。演出结束,晚霞满天,刚还沉浸在欢乐中的小伙伴一个个愁云满面。你领着大伙在荆棘中穿梭采摘葛叶。太阳渐渐隐到了山后,当余晖落尽,你让大伙在篮底支起几根木棍儿,旋即都满载而归。
你和另一个同学熬了一个通宵,将全校学生根据长相个性起了新名字,就连姊妹弟兄也无一幸免。那个叫烟袋坠子男生现在已是村支书,叫婆娘的那个家伙上初中了还在尿床,到现在仍是畏畏缩缩,全然没有男子汉的气度。
一直怀疑你看过兵书,懂得三十六计,要不然你咋每次轮到家里做好饭吃的时候总是将我和姐惹得哇哇直哭,等我们哭够了,锅里的饭也让你吃得所剩无几……
没有独立个性在那一年失去生活伴侣后暴露无遗。生活没有了着落,凡事失去依靠,压抑、苦闷,病魔悄悄缠上你。
你走得那么匆忙,我知道你对生是那样地渴望,你的智慧在工作中得以展现,你总有一种上进心。很多时候却事与愿违。在你临走的时候,微张的嘴唇不知是否要告诉我你悟出了那个道。
入殓历经香纸的熏绕。开棺让亲人最后看一眼的时候,那双眼仍睁开着,只是,没有了祈求……(作者:朱金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