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干将苏童的作品分为三个阶段:从最初创作到长篇小说《米》,这个时期苏童的代表作接连出现,被批评家归入先锋写作的阵营;第二阶段,是从2000年之后的调整,代表作是出现了《碧奴》;而《河岸》,王干认为是苏童第三阶段的开始。“这里面时代的元素调配得比较合理,出现了大量现实的场景。”
与大多数作家不同,苏童的个人兴趣一直在短篇小说。1995~1996年期间,苏童曾为香港《明报周刊》以一个字一港币的稿费写短篇专栏。“那个年代,这稿费是一大笔钱。”可仅写了十多篇,就停止了,“最后我变成了一个工匠。就放弃不写了。”
苏童承认,短篇小说对于自己只能是“自娱自乐”,因为稿费相比长篇还是低,“基本属于义务劳动,会饿死”。按照国内文学刊物的稿费标准,短篇小说每千字一百元,选载的话每千字三十。每两年结一本集子,印刷一万册。“所有收入加一起,两年不超过三万块。还不如收废品挣得多。”
即使如此,出于兴趣,苏童在2000年之后仍然写了一批短篇小说,比如《人民的鱼》等,但作品只是在作家圈内消化,外界当时一直认为苏童“沉寂”了许久。
这种印象对于一个作家来说,是一种伤害,因为经济收入和艺术野心的原因,已入中年的苏童决定专攻长篇,“放下爱好,干点大事。”“任何一个作家都还是希望能有几部拿得出手的长篇的。”苏童说。
苏童的长篇小说屈指可数:《米》《我的帝王生涯》《城北地带》《碧奴》以及《河岸》。除了《碧奴》属命题作文之外,其他长篇内容迥异。从对少年时期街头生活的追忆到完全虚构的宫廷故事,苏童一直在寻求自己创作的可能性,“我的每一部长篇之间都是另起一行的关系。我想和上一篇不一样。”苏童说,《河岸》可能是自己又一次尝试的终结。
“最终一定会到关注现实这条路上”
苏童生于苏州,长居南京。苏南文人对于细节的追求在他的作品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对文本的极端在意使得批评界一直对于苏童的思想性诟病许久。但《河岸》中出现了直面70年代的现实,在一些批评家看来,此小说是苏童看重思想性的起点。
苏童自己却认为,“我从来没认为思想性是个问题。我没见到我的哪个同行的思想性说服了我。没有谁像卡夫卡一样用文学勾画了哲学的线条。”
对他来说,文本决定一切。
但在《河岸》中,太多的象征和隐喻,还是让苏童以惯用的技法显得有些力不从心,那种情绪溢出了作家对文本的控制。文中少年的叙述,远离了作家冷静叙事的初衷,充满主观的情绪,一些人物的出场也与故事主线若即若离。苏童坦承,“我承认这些问题。这是这个作品里没有解决的。”
以往,苏童代表作品里的故事大多把时间悬挂在民国甚至更早的历史当中。而《河岸》似乎显示著作者往当下的转向。苏童“关注现实”的尝试从2002年出版的《蛇为什么会飞》开始,当时外界推测,苏童是因为批评界关于他的小说不关注现实而做出的回应。他则否认说,“其实不是对批评的证明,是我自己的探索,到最终一定会探索到关注现实这条路上。”
在他看来,外界大多把日常生活混同于现实生活,在这种遮蔽之下,苏童希望自己能比常人“慢一拍”再对现实发言。“一个作家不比老农民对现实理解得更透彻。作家唯一的优势是他更有耐心。”苏童说,“任何对于一个时代最精准的描述都是沉淀之后做出的。”
结束了《河岸》的写作之后,苏童一直躲在家里休息。他已经暂时放弃了短篇的计划,他开始担心自己会像大多数中国作家一样,“超过60岁就写不动”,于是想在中年阶段“主攻长篇”。虽然他知道长篇写作是一种自我折磨,尤其像他这种自我断绝与上一篇作品关联的写法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