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志清与张爱玲二人逾三十年(自1963年至1994年)鱼雁往还的书信终于公开。其中张致夏信118封,夏致张信18封(其中32封为首次面世),三月,夏志清编注的《张爱玲给我的信件》(下文简称《信件》)由台北联合文学出版社出版,成为继庄信正的《张爱玲来信笺注》、苏伟贞的《长镜头下的张爱玲》后,张迷能读到的第三本关于“祖师奶奶”的书信集。
1961年初,时年40岁的夏志清教授在《中国现代小说史》中专章讨论张爱玲,将她誉为20世纪中国最重要的作家之一。藉着夏志清的“慧眼”,张爱玲从此进入现代中国文学史。此后的半个多世纪,张爱玲的“神话”因着她的“清贞决绝”,因着“张学”和“张派”作家的推波助澜,不断被强化,早已超出了文学的疆域。
通过《信件》,我们不仅窥探到张爱玲创作的初衷与辗转,也看到她赴美后生活颠簸和被病折磨的困境。
值《信件》出版之际,夏志清夫妇在纽约曼哈顿的家中,接受了南方都市报独家专访。92岁高龄的夏老说起话来仍旧铿锵,沪式的普通话里不时夹着几句英文,话语中时常透出孩童般的顽皮,看见记者的录音笔,惊叹道:“说的话都记下来了?这样厉害!这样小!哈哈!”但夏志清的太太王洞告诉南都记者,在经历过2009年那场大病后,夏志清的记忆和思维已大不如前。采访中,对于张爱玲的印象和对细节的回忆,多半是由王洞来讲述。
因为生病,夏志清一直没精力读《小团圆》,他对这本与他有关系的书念念不忘,说这是他未来一定要做的一件事。
书的缘起2009年大病后要“交待后事”
南都:据说2009年你因病入院后,特别提到张爱玲写给你的信。
夏志清:没有这个事情。
王洞:有有!你跟我交代过后事。那个时候你得肺炎,大病一场,住院住了半年。有一天你告诉我:“济安的信放在哪,张爱玲的信在哪里,乔治高的又在哪。”这个是真的。反倒是没有想到告诉我说钱放在哪里,结婚证书放在哪里(笑)。
南都:你在与张爱玲通信时,有没有想过未来有一天会将这些信结集出书?
夏志清:当时没有想到出书。B ut Iknew how great she w as(但我知道她有多伟大)。我说她的《金锁记》是中国从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She’s the greatestChinese novelist(她是最伟大的中国小说家)。当时没有人这样讲过,只有我一个人。你可以讲张爱玲重要,I am重要too(笑)。
南都:张爱玲给你的信最初是在台湾《联合文学》杂志连载,为什么连载到第103封信就停了?也请顺便回顾一下这些年整理信件的过程。
王洞:夏先生之所以发表这些信,也是因为张爱玲去世后,《联合文学》的总编初安民先生要出一期纪念张爱玲专号,约夏先生发表张爱玲的书信。但夏先生只有张爱玲写给他的信,他给张爱玲的信没有了。所以他委托宋淇的太太邝文美在张爱玲的遗物里找,最终找到了夏先生的旧信16封。因为张爱玲只写月日,不写年份,很多信的信封夏先生又没有保存,所以在编排信件考据年代上,也下了一番功夫。
书信从1997年4月开始在《联合文学》连载,夏先生每写好几封信的按语,杂志就发表几封信。直到1998年8月连载到第100封的时候,他有别的事要做,就没再继续。其实信都还在,只是没再发表。《联文》的编辑老来催他,到2002年7月,他才又发表了第101、102、103,三封信之后又停了,加上《联文》的主编工作变动,没人催他了,就不了了之了。
南都:这一停就是十年。怎么今年突然想到结集出书呢?
王洞:我想,这可能与夏先生2009年大病有关。说来奇怪,2011年他突然给《联文》发行人张宝琴女士写了封信,说“我想要出张爱玲给我的书信集,将来我和我哥哥(夏济安)的信也交给你们出。”《联合文学》的总编王聪威写了封信给他,表达了出版意向,签了合同。去年T hanks-giving(感恩节,11月22日)的时候,纽约天气变得很坏。我跟他到外面吃了一顿饭,晚上回来等了很久才叫到出租车,第二天他就因为伤风住院了。所以104封后的信是我帮他做的,这些按语,都经过他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