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赛珍珠的帮助和鼓励下,老舍开始重新考量写作计划。转眼到了1946年底,访问规定的时间逼近,此时中国内战爆发了。老舍经过了一番考虑后决定先留下来静观时局,同时继续完成自己《四世同堂》的写作。
辛劳笔耕,经受“炼狱”
留下来的日子显然没有第一年好过。第一年他是美国国务院请来的客人,风风光光,出入体面而且生活有保障。一旦从访问学者变成了滞留客,待遇就两样了。幸而,老舍有赛珍珠的帮助,在移民局办妥了允许滞留的法律手续。
大量史料表明,这段时间的老舍很少有朋友往来。他在纽约租了两间公寓房,终日进行艰苦的文学创作。1947—1949年,老舍完成了《四世同堂》的第三部《饥荒》,还创作并参与翻译了长篇小说《鼓书艺人》、戏剧《五虎断魂枪》等。
按说,老舍那时逃离了中国的战乱,得以在一个和平、安逸的环境下创作,这应该是那时多数中国作家的梦想。老舍求仁得仁,还有什么话可讲呢?的确,老舍在给友人的信中写到他的生活时显得很知足。关于《四世同堂》第三部的写作,他说:“就我个人而言,我自己非常喜欢这部小说,因为它是我从事写作以来最长的、可能也是最好的一本书。”
但事实上,老舍的这段日子并非很惬意。他在写给友人的另外的信里便真实地剖白了自己的内心:“……在此一年半了。去年同曹禺到各处跑跑,开开眼界。今年,剩下我一个人,打不起精神再去乱跑,于是就闷坐斗室天天多吧少吧写一点。……洋饭吃不惯,每日三餐只当作吃药似的去吞咽。住处难找,而且我又不肯多出租钱,于是又住在大杂院里——不,似应该说大杂‘楼’里。不过,一想起抗战中所受的苦处,一想起国内友人现在的窘迫,也就不肯再呼冤;有个床能睡觉,还不好吗?最坏的是心情。假如我是个翩翩少年,而且袋中有冤孽钱,我大可去天天吃点喝点好的,而后汽车兜风,舞场扭腚,乐不思蜀……没有享受,没有朋友闲谈,没有茶喝。于是也就没有诗兴与文思。写了半年多,‘四世’的三部只成了十万字!这是地道受洋罪!”其间,老舍还几次生病——这样的状态和心情,能不生病么!——以至于他在信中叹道:“……这年月,活着死去好像都没有多少区别。假若一旦死去,胃,头,痔不就一下子都好了吗?”丧气成了这个样子!老舍的心情,可以想象是坏到了极点。但是,他还没有绝望:“……酒可不大吃了。吃一点,因为头昏,就会醉;爽性不吃。没有醇酒,似乎也就没有妇人;也好,这样可以少生是非。”
日子既然过得像老舍描写得那样苦哈哈的,那他为什么不回国呢?老舍自述道:“我想:出来一趟,若能有几本书译出,总算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