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
翻译是一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
新京报:你们从事翻译的时候,前辈的影响大吗?
刘文飞:影响还是很大的。现在翻译的语境实际上是很糟糕的了,就是大家都不太认真了,这个不认真一定不是指严肃的翻译家,看不懂译错了是一回事,但严肃的翻译绝对不会瞎做是吧?抛开这个大的语境不说,一直到现在,受传统翻译的影响,俄语的翻译还是比较贴近原文的。
如果我不做英语翻译的话,我不会有这样的体会。我也看英语的翻译,感觉英语界的翻译还是更自我一些,这跟本身语言风格有关系。俄语和德语是很严谨的语言,语法的变化特别多,也就是说一个人说话的时候语言本身对说话者的限制特别多。打个比方,语言是个牢笼,使用一种语言,这个牢笼就把你关起来了,你实际上是透过这个语言的牢笼看世界的,这是你的世界观。如果是这样的话,俄语和德语这个牢笼的格栅就更密一些,英语要更宽松一些。英国人翻译托尔斯泰,他比中国人翻译托尔斯泰就要更自由一些,但这样的译本往往更受欢迎一些。你特别忠实于原作者,把什么都翻译出来,反而不受欢迎,中国实际上也有这样的例子。
我不知道法语的翻译,西班牙语的翻译,德语的翻译,但是俄语的翻译圈相对英语圈还是要墨守成规一些,英语圈还是要自由一些,这无所谓好坏。今年出版的布罗茨基的《悲伤与理智》是我从英文翻译的,布罗茨基基本上用英文写文章(essay),但也有几篇是用俄文写的,我就找一段英文翻,找一段俄文翻,拼起来看风格不统一,尽管我是同一个译者。从英文翻还是从俄文翻,原始语言版本对译本的影响很大。比如说,英文的句长很短,俄文句长很长,从句用得很多。句子长,相对来说你就要保留这种风格,比如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句子特别长,有时一页纸只有一个句点或两个句点,如果有的翻译句子特别短,风格实际上就不统一。翻译他你就应该翻译成很难读,如果很松快,那就不是他了。强调翻译家的风格,那是一个伪命题。翻译说到底是一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