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恩田
记者:1939年陈赓大将给您拍了一张照片,您是非常珍视这张照片的。这张照片是在什么地方拍的?您能介绍一下当时照相的情景吗?
王恩田:这是1939年陈赓大将在太行山宋家庄他住的那个院拍的。当时是1939年的8月,那个时候他是旅长,我是旅宣传队的宣传员,他非常喜欢孩子,希望我们成材。这张照片算起来有64年了,我一直放在身边。
你看这个照片都已经剪了,但还可以看得出背景是什么,这是陈大将房东窑洞的前面,照相的时候房东还在屋里说话。照完了以后,房东老大娘、老大爷出来说,噢,你在给小黑头照相啊,小黑头方头方脑的,很好啊。陈赓就笑了,推着我打招呼,我就叫大爷大娘。他们说好,好,好,你唱京剧唱得挺好的,你长得很像陈大将,方头方脑的。
陈大将好多事都是手把手地教我。他说你是个土包子,你不会照相,我告诉你怎么照。他说:“你把脚站好与肩同宽,然后一个手背在后面,你左手背后面,右手放下来。哎,这样看着挺好的。你站好,我给你照。”
记者:您一直说自己是一个幸存者和幸运者,为什么?
王恩田:我这个人吧,人家都说是幸存者,其实,我还是一个幸存者。幸存者就是我能活到现在,就是幸存了;幸运就是我们能遇到这么一个好领导,在生活上、政治上、思想上都是靠着他领着走过来的。他不是天天领着你,但是他的思想对你影响很大。像我,如果不是他当旅长,是别人当旅长,我以后的发展可能就不是这个样子。
有一本叫做《荒煤散文选》的书里面写过一篇文章,有我那么一小段,在那里面写我的问题还是比较严重的。我的家庭是一个基督教家庭。1939年2月10号,我们在平原打了一仗,我就为这件事祷告,我说旅长啊是除魔鬼的英雄,日本鬼子是魔鬼。因为在我们县城,我们这些十三四岁的孩子参军是因为没有家了,日本人去一次杀一次,我们县城有万把人,日本鬼子第一天进城就杀了我们1070多人。
我就祷告这么一次,我那些小同乡们就到处嚷,王恩田为陈旅长祷告了。宣传队长就挺不痛快的,他跟分队长就找我谈话,说我们宣传队是宣传马列主义,这是共产党的宣传队,他给我扣了一堆帽子,我那个时候也糊涂,什么唯心论,唯物论啊,我那时候也不太清楚。
记者:当时宣传队长把您调离了宣传队,旅长陈赓不同意又把您调回宣传队?他为什么这么做?
王恩田:陈赓把我带到政治部主任苏精诚那儿,说王恩田只是信教问题,怎么能把他调走呢?宣传队长说:“他调皮得很,说他也不听。”陈赓说思想上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教育过来的,你慢慢地教育嘛。
1943年的1月,陈赓知道我入党了,高兴得把我的肩膀都拍疼了。
那年七八月份我们就搬到宋家庄了,陈荒煤来采访,写完了以后,要让队长过过目,因为他们也知道我有变化,说王恩田进步很大。陈赓给陈荒煤说,我死了,这些小鬼会哭我;但是他给我们说,你们这些小鬼走了的话,我会大哭一场的。我们离开他,他会大哭一场的;他走了,我们也会大哭一场的。我不是大哭了一场两场,我只要想起陈大将,想起他,我就克制不住。
记者:陈赓和你们的感情非常好,他特别喜欢孩子?
王恩田:他把我们当成自己的儿子,你说感情能不好吗?因为那个时候他爱人王根英刚逝世没多久,有时候他说我那个孩子说不定就在上海当童工呢,流浪儿,你们多幸福啊。有时候他会拧拧我们的耳朵,说叫一个,叫一个,叫个好听的,叫个干爸爸。他就抱着你,拉着你,有时候贴贴脸。他那个胡子很厉害的,贴贴脸,蹭蹭脸,我们说,你胡子多,杀鬼子也多,他高兴了就说,对!我胡子多,杀鬼子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