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夏言来说,严嵩是水,对于严嵩来说,徐阶才是真正的水。这是一个以柔克刚的年代,冲在前面的人大都早早的废掉,徐阶吸取了这么多人血淋淋的教训,他知道对付严嵩只有一个字——“等”,等待严嵩自己把自己废掉。
即使夏言死后,徐阶也能够独立的生长,因为那个帝国最厉害的人看中了他,他顺利的当上了礼部尚书,获得进出西苑的资格,跻身帝国核心官僚序列。
功成名就的徐阶头脑清醒地很,他仍旧埋头苦干,认真撰写青词,这些嘉靖都看在眼里。徐阶并不是毫无作为,他以他的软实力掣肘严嵩,使严嵩并不是那么的随心所欲,保护了一些反对严嵩的人。严嵩能够打败夏言,因为皇帝对夏言已经厌烦了,严嵩却无法打倒徐阶,因为他是皇帝保护的人,徐阶也自然明白这一点。几乎在夏言被处死的时候,徐阶就上位了,从此严嵩就有了个如影随形的人。徐阶不断的在观察,观察皇帝对这位首辅的态度,寻找着那个临界点。在这个过程中唯一的选择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任何的贸然出击或矫情掩饰都可能功亏一篑,甚至会让自己跌进万丈深渊。
虽然一波波的倒严者都倒在了严嵩面前,但这并不意味着严嵩仍然是稳如泰山,诏狱里的拷打、西市上的斩首,这些都使得官愤、民愤越来越大,而这所有的愤怒都会射向严嵩,身为皇帝的嘉靖也不能不考虑官情民意。
严嵩在他60岁入阁的时候精神焕发、神采奕奕,能连续在内阁工作几天几夜而不回家,但在严嵩进入80岁以后,他也渐渐的力不从心,在一些大的事情上他已经无法进行正确的思考和判断,皇帝说的话他也渐渐的不知所云,严嵩对皇帝来说他的作用已经失去,是时候让徐阶替代他了,此时的皇帝已经有了换人的想法。
御史邹应龙是徐阶一党,他们经常在一起合计对付严嵩的计谋,大约在很久以前邹应龙就已经开始酝酿弹劾严嵩,只是难以猜测皇帝的心思,一天邹应龙避雨来到一个太监的家中,闲谈中这名小太监透露了皇帝想弃用严嵩的心思,邹应龙得知这个消息后连忙回去告知了徐阶,在得到徐阶首肯之后,邹应龙上了一道弹劾严嵩的奏书。
这是令嘉靖朝几乎所有文官兴奋的大事件,在历经十四年他们认为的黑暗日子后,这位帝国的首辅终于倒台了,终于可以告慰夏言、曾铣、王忬、杨继盛、沈链的在天之灵了。皇帝勒令严嵩致仕,其子、其孙,以及门客罗龙文发配边疆。
嘉靖一方面对严嵩已经不满意,另一方面也是顺应官情民意顺水推舟。虽然皇帝将严嵩免职,将严世蕃发配,但皇帝却又隐隐有些失悔,我们这位皇帝做事情总是优柔寡断。身在江西分宜的严嵩敏锐捕捉到了这点,他开始上书问候嘉靖,希望能将严世蕃放回,虽然皇帝还留恋严嵩,但80多岁的人的确再也做不了什么了,皇帝拒绝了他的请求。不久严世蕃和罗龙文从戍地私自跑了回来,嘉靖让三法司对二人拟罪,三法司还是想将事情往杨继盛、沈链身上扯,深谙人事的徐阶指出倒严世蕃就不能牵扯皇上,嘉靖三十四年杨继盛、沈链被杀正是出自嘉靖的旨意,跟帝国处死胡惟庸一样,徐阶想了一个跟任何人没有瓜葛,而又顺理成章的罪名——通倭,嘉靖四十四年,严世蕃和罗龙文以通倭罪被斩。过不久,严嵩也病死了。
话说回来了,所有官僚都是皇帝的棋子,这些官僚有必要跟严嵩较劲吗?有严嵩在前面做挡箭牌承担责任不好吗?
严嵩不仅是嘉靖朝有名的首辅,他也是整个大明朝有名的首辅,但他只是行使皇帝代理权的一个工具。在那个官僚政治日益成熟,宦官、武将、勋贵日益没落的年代,皇帝需要找一个人来秉承自己的意志,来代替自己对文官行使管理权,张璁、夏言都不符合自己的要求,他最后找到了严嵩。
在严首辅主政的十四年里,他能够使帝国的政治保持一种平稳,而没有嘉靖前期的那种波澜起伏。严嵩看起来只是皇帝的一个迎合者,但一些大的事情在他的安排下正在悄悄推进,例如江南的抑制土地兼并和一条鞭法。在一些对外的大事情上严嵩跟嘉靖有着根本分歧,嘉靖主张对蒙古和倭寇采取强硬态度,而严嵩主张以和谈的方式解决,但严嵩并不敢将他的想法流露出来,只是在遵循世宗意见的前提上再小心应对,所以,相对于其他的内阁元辅来说,严嵩的日子更艰难,究是如此,倭寇问题在严嵩的主持下也得到了解决,而且为隆庆朝南北同时和议、同时开关打下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