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个开朗的人,平时也非常敏感。但在和他相关的事情上,却好象特别的粗心;而他一向是个乐天的人,但在和她相关的事情上,好象特别的百转千回。
她自己总觉得莫名其妙,是她用情不深么?也不是啊!
后来她看到张爱玲的评传,看到那句话,才明白了。就是那句话,心事很大,不往小处想。自己就是这样,自己不是在用情,而是觉得他的一切都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所以和他有关的事情,都是有趣的。倒是没想到,他若喜欢了别的女孩,就是不能喜欢自己了。但好象又觉得,他不喜欢自己,也不要紧的。因为,他根本就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了。
而他不一样,他是在成长,在选择的,也在观望她的态度的。而她的态度实在不能让他感到一般初恋少女试探娇羞和患得患失。他的结论是,她只把他当做一个朋友。所以在汉水边的那天,他就放下了。
他14岁时的痛苦,其实已经全部是为了另一个女孩,而她还浑然不觉。
15岁的初夏,她照例给他写了生日卡。他却回了一封信,说,你在身边找一个好朋友吧。她一下吓坏了,大哭起来。哭完了,照样给他写信,他也照样回。他是艰难地完成了选择的过程了,而她呢,好象一切也不要紧的,不值得那样决绝啊。
17岁的时候,她也有了初恋,人人都知道的初恋。其实也算青梅竹马了,从14岁开始认识的。一个狡猾可喜的男孩子,带着深度近视眼镜,却分外的好动,象小侦探柯南。17岁时长高了,就象长大的柯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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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再相见,是在18岁。他们都上大学了,一个在珞珈山,一个在桂子山。而各自都很痴情地维护着前景不妙的初恋。
大一下学期,他的班级到白沙洲宿营,每个人都要带一个女伴,他想去找殷,他和殷正处在分手的边缘,想借这个机会挽回。殷却委婉地拒绝了。小学的时候,他是个乐天派,中学的时候,却越来越内向,所以,也没有什么别的朋友。于是他就过来找她。她倒是正好相反,长大了,成了一个朋友很多的人。她和朋友打乒乓球回来,走到楼下门房正看见他在问阿姨,请问这个谁住在哪间?她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说,我在这呢。
在篝火明灭的光芒里,她听他讲了一夜,关于殷。还有他和她自己之间的往事,原来,有很多误会,例如,她说,不要写信了,那时他绝望得几乎无法自拔。而她一直都是,懵懂却又笃定的,以为他们怎样都会在一起的,不管她有什么奇思妙想。
弄清楚了,又怎样?天渐渐亮了。他在大学里倒是又开心起来,同班同学处得很好,大家拥着他俩到江边看日出,拍照,然后,前呼后拥的,上了渡船,回到学校。她蒙在被子里,睡了一天。
大三的时候,她的初恋最终决绝地离去了,她生着病,痛彻心肺,却流不出泪来。她给他写了一封短短的信。他下午就来了。他带她坐轮渡到江汉路,请她吃麦当劳,她想说出自己的痛,就象他对她说出他的痛一样,却又不愿说了。
两人都不说什么,只是拘谨得厉害。一直走到武汉商场门口,他们家都在附近,却一致决定回学校,坐上了703。他另外给她买了薯条包起来,反复说,回去热热再吃。等车的那一刻,她望着他手里的薯条,心想,自己小时候想的是,大了,就和他在一起,这样每天一起回家。可现在,他就站在自己身边,却再也不感到任何乐趣了,只觉得分外寒冷。
就不再见面了。
她直升研究生后,收到他一封信,说他本来已找到工作,但考研也考取了,分不高,读的核物理专业。但再回信,他又不回了,再去信问他,他说,只要知道她在哪里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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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再次交往密切是一年以后。那几年电脑还不是特别普及,而一些译稿和论文都要求打印,她一则没有电脑,二则还不会打字,就找到他帮她打论文,过后感谢,就请他吃饭,他又回请,两人自此交往就又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