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的基础训练
马未都:收藏是一个话题,社会上相关新闻天天会有,用以吸引百姓的眼珠、挑动百姓的内心。但凡稍有心动,就会解囊。
收藏本来于我是私事,可一来二去成了公事。我抱着一个瓷器什么的就特别高兴。半夜醒来能抱一个瓷器看俩钟头。
就这么,看熟了。你随便拿一件瓷器,给我看这面,我准知道那面画的什么。因为看多了,就会总结这个规律。如果不那么认真、不那么投入,肯定是不明白的。有时候他们说我这神、那神,不是什么神,就是这种东西你接触得多,你熟了。
人生有很多“熟”,比如你们同学之间、朋友之间有很熟的人,生人见过一面,走过来说我们俩好像见过,因为你生。熟了一见面就打招呼,远远地一看就知道。再熟一点,他咳嗽一声就知道他来了。再熟一点,他不用出声,脚步声就能分辨出这个人。
所以你今天不管喜欢什么,你对这个门类尽可能熟悉,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基础训练。但这依然是小计,不是大计。大计是什么?就是脑子里装的思想。其实我们每个人都要做训练,比如形象思维、逻辑思维的训练。
在“收藏”之前
马未都:在做收藏之前,我做过十年编辑。
我1980年调到出版社。那会儿“文化大革命”刚结束,我们出版社的其他编辑都是“文革”前的大学毕业生,只有我一个年轻的没有文化。我去的时候,每天早到半小时,打开水,擦地。打开水,今天不需要了,一个电暖壶或者一个饮水机,我们那时候每天早上起来打八壶开水。我每天纠结打四壶还是八壶,四壶要跑两趟,八壶就会手很疼。
当时,我以为文学是我终身的事,我仰视着看所有的大家,很多文学大家我都见过,直接聊过天。这些人今天全都不在了,所以今天就任我随便说了。翻出照片,有我十几岁时候跟叶圣陶先生的合影。当时看叶圣陶专门写小传,写“看花何谓种花谁”。你看别人钓鱼的乐趣,超过钓鱼的乐趣,这是人生的一个态度。我种花儿的时候不问后面的后果,不问谁来看我种的花儿,这也是人生的一个态度。十几岁的我,上他们家跟老爷子聊过,跟他的儿子叶至善、叶至诚先生都聊过天,都是我的长辈。
当时出版社最牛的人,都是校对。校对,天天拿一个报纸,我们在食堂吃饭排队,他拿报纸告诉我哪个字是错的。职业病,拿出报纸就找错字。折校,今天没有这个词了,我告诉你们什么叫折校。原来校对的时候,拿着手稿一行一行折出来,折成一条往下看,这是折校,非常苦,这种训练都是必需的。
当年的我,每天早上打完水、扫完地,就拿剪刀把信封打开,之后码齐,就我一个人看。一天的来稿扔那儿一大包。我老说我拿机枪看稿,因为我每天都要看完,不看完明天又一堆。把挑出来可以的给编辑们,看完以后给主编看。我老说编辑们拿长枪第一遍,剩下主编拿手枪,然后发稿。
就这么看稿的过程中,认识了很多今天如雷贯耳的作家。
这个稿子,一看题目《一个白杨湖的女人跟三个白杨湖的男人》,“我们白杨湖的女人无论走到哪里也会让男人牵肠挂肚”。我一看,这人叫苏童。那时候也没有电话,写一封信,“苏童你好,你的稿子我看了,有点意思,你来找我一下”。苏童来了。苏童英俊,我们年轻时候长得不好看,一看到英俊男人就气不打一处来。苏童是美男子,苏州人,所以叫苏童这个笔名。我一看,表达方式就跟人家不一样,他不可能埋没。苏童在这之前发过一篇小说,他人生第二篇、第三篇、第四篇小说都是我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