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谢谢啊。”他也没有很认真地看她一眼,放下水杯又去别的展厅看预展去了。
这年冬天拍卖的时候,雪下得特别大,又碰到帝都一些重要的政治活动,客人来得很少,有些来晚的客人一直在抱怨交通延误的问题,他也没有来,她悄悄去客房登记处查过了,没有他的名字。
她只有静静地站在酒店会议中心展厅外的走廊上,看着窗外的街道,车一辆辆地几乎停在马路上,移动缓慢,雪把城市锁住了,也锁住了远方的消息。
第二年春暖花开,拍卖的时候又见到他了,几次擦肩而过,终于又一次他们在取水处碰到,他又不经意地跟她搭上话。
“吴冠中的作品最近好贵啊,涨得厉害。”
这次他是把她当成买家了。
“你不是喜欢林风眠吗?”她依然故作平静地回答。
“啊?你怎么知道?你是?”他惊讶地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她,似乎在记忆里搜寻着这个买家的姓名,可是,搜寻不到。
她淡淡地笑了笑,离开了。
晚上她看到他打车出去了,手上还提着另一家拍卖公司的图录,她知道他短时间回不来,又潜入了他的房间。
奇怪,那盒糖呢?这次桌上没有出现那个塑料盒子,他的糖没有带来。
她不甘心,看他的箱子没有上锁,就悄悄打开,箱子里也没有。
她空躺在他的床上,感觉不对劲,没有那块糖在嘴里,她似乎觉得他有些陌生了。
终于连续有几次,他都没有在拍卖时出现了,她肯定他没有来,她无数次在预展和拍卖时在展厅门口进进出出,尤其是在拍卖林风眠作品的时候,可是都没有见到他。
他病了?破产了?一定有原因,她觉得自己了解他,他不会无端无故不来的,一个人对拍卖和收藏上了瘾,就像精神鸦片一样,不可能轻易放弃,除非有什么万不得已的原因。
她心里慌慌张张地,她真的想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她开始和拍卖公司的一些业务人员搭话,慢慢混熟点,开始跟他们打探:“听说很多人喜欢林风眠啊?”
“喜欢的当然很多,可是能买得起的人不多,很贵呢!”
“我以前常看到一个灰白色长头发的男人在拍卖场里举林风眠。”
“是吗?这你都看到了?厉害啊,你是这个酒店的老员工了吧?”
“可是最近没有看到他了。”
“是啊,他是我们的一个老客人了,听说最近家里有些事情,已经好几次拍卖没有见到他了。”
拍卖公司的人看来对客户的信息都比较敏感谨慎,说了这些已经有点后悔,迅速地走开了。
家里有点事情?是什么事情?
她真的很想知道,有关他的消息。
其实,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只是刚刚办过无奈的离婚手续。一对少年成婚的人到了中年,假如又各自忙碌得有些成就,需要有多少智慧才能避免婚姻问题的出现?他觉得疲惫,想休息一段时间,他那半生不合时宜的孤独性格,与他的偶像林风眠有些相似。
林风眠的故事他已经很熟悉,1923年林风眠在法国学画待的有些厌倦的时候,和好友李金发、林文铮去了德国,在那里认识一位叫罗达的小姐,竟然一见钟情,虽然语言不通,却能够用字典开始频繁的交流,彼此相爱日深,最后一起返回巴黎结婚生子,而后不到一年,妻子却死于难产,这短暂浪漫而又沉郁的爱情,影响了林的一生。
八十年后在巴黎生活的他,一生都是林的崇拜者,为收藏他的画作几乎倾尽所有,更重要的是,他的妻子也和林的第二任妻子爱丽丝一样都是法国人,而他们也同样貌合神离、聚少离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