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旗袍与马裤的战争,没有谁对谁错、谁胜谁负。她们只是不一样,且又各有优秀,这就是本源。
‘作’成圣女,还是‘作’成明星?
“把我从山西带回来的陈醋找出来,我要送人。”林徽因笑着嘱咐家里的用人,神态如常,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梁思成开始没明白过来。但毕竟是多年夫妻,他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有问题,赶紧问了一句:“你想送给谁?”
林徽因没说话,低下头慢条斯理地翻起了报纸。
梁思成顿时就明白了,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微妙,斟酌着劝道:“这不大好吧?你大老远带回来,不是要自己留着吃吗,怎么就舍得送人了?”
林徽因抬起头来调皮地一笑,眼神流光婉转:“送别人我自然是不舍得,谢大姐可不一样,这坛老陈醋就该送给她吃,又陈又香呢!别人可品不出它的好处。”
我记起她(林徽因)亲口讲起一个得意的趣事。冰心写了一篇小说《我们太太的客厅》讽刺她,因为每星期六下午,便有若干朋友以她为中心谈论种种现象和问题。她恰好由山西调查庙宇回到北平,带了一坛又陈又香的山西醋,立即叫人送给冰心吃用。
—李健吾
这就是林徽因的反应。
动作很爽利,手段很漂亮,反击得不动声色。她毕竟是个生性孤傲的人,不可能对这种“挑衅”无动于衷。
而始作俑者冰心,也平静地收下了这坛又陈又香的醋。只是,从此以后,两家再无往来。即便是抗战后流亡西南,两家的住处一度离得非常近,两人也没有再打过交道。在昆明时,冰心先后住过螺蜂街与维新街,林徽因则住在巡津街,步行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可邻街住了三年,梁家一如既往地人来客往,却从没邀请过冰心一家。
而冰心也平静地保持了她的沉默。林徽因无声的抗议,她感受到了,也给出了同样的反应。可是,她还是在她坚持的原则里,做着自己的事,说着自己想要说的话。
于是,我们看到深邃的岁月深处,除了这次之外,冰心再没有对林徽因表示出一点点的微词。尽管此后她也一直跟林徽因保持着距离,却还是愿意在很多年后,梁、林都已不在人世了,中肯地说出她的看法:“1925年,我在美国的绮色佳会见了林徽因,那时她是我的男朋友吴文藻的好友梁思成的未婚妻,也是我所见到的女作家中最俏美灵秀的一个。后来,我常在《新月》上看到她的诗文,真是文如其人。”
人是人,文是文。她或许不喜欢林徽因生活的方式,却愿意真心地肯定她的文才。
也许是风水轮流转,十多年后,冰心竟然也被别人狠狠地刻薄了一把,而且更狠、更厉,更让人难堪。
有趣的是,刻薄她的既不是林徽因本人,也不是林徽因的“粉丝”,而是两个跟林徽因完全不相干的女性。
1945年4月,《天地》杂志发表了张爱玲的一篇文章《我看苏青》。这本是一件极寻常的事情。张爱玲和苏青两个人,虽然性格、脾气、成长环境、喜好都不一样,却偏偏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当时苏青正在《天地》杂志做主编,张爱玲给她捧捧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怪就怪在张爱玲“捧”苏青的同时,也把冰心拉下了水:“如果必须把女作者特别分作一栏来评论的话,那么,把我同冰心、白薇她们来比较,我实在不能引以为荣,只有和苏青相提并论我是甘心情愿的。”
以张爱玲的性格,说出这样的话只能算是小菜一碟。可她身为晚辈,如此公然地“刻薄”前辈,也不得不令人瞠目。要知道,冰心开始走红的时候,张爱玲还只是个走路都摇晃的小娃娃。初入江湖,就敢拿前辈开刀,实在是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