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的小说因其疲惫而显得步履蹒跚。在艺术上别开生面、在思想上别有洞见的作品、甚至引起较大争议的作品都为数很少。长篇小说数量上虚假的繁荣,已经不能遮掩长期患有的思想和艺术上的“贫血症”。勉强维持的长篇小说创作格局,在2008年虽然没有遭遇“金融风暴”般的危机,但其脆弱性或萎缩的征兆已堪比股市或楼市。一面是疲惫的书写,一面是坚韧的叙事。年初,凌力的《北方佳人》发表,这是一部真实与虚构,想象与写实的小说。历史演绎,亦真亦幻。绝代佳人在战乱、血腥和金戈铁马中的凄美人生,给人震撼也令人绝望。凌力在历史领域纵横开阖的书写,其笔力令人叹为观止;董立勃是一位擅长书写女性的作家,但《暗红》一出,主角大变。在血与火的惨烈岁月,在祸起萧墙的特殊时代,在和平又欲望无边的日子里,男人和男人的情谊,男人和女人的情谊,生活的不确定性、命运的不确定性,被董立勃一波三折、大开大阖地展现出来;林白的《致1975》,是记忆深处的等待,是青春不在时节对青春感伤的凭吊。它被称为“小众阅读的经典”;毕飞宇的《推拿》将目光深切地投射到一个黑暗的世界。这个黑暗的世界却充满了友善、理解和另一种感知世界的方式:那些盲人的手上长着一双光明的眼睛。题材的独特和处理得别有新意,使2008年庸常的长篇小说不再那么灰暗;刁斗的《我哥刁北年谱》,应该是刁斗多年来最好的作品。一个平常而边缘的人物经历或目睹了无数巨大的历史事件,个人命运既在家国之内又在历史之外。细节的精妙和行文的幽默,使小说举重若轻从容不迫;党益民《石羊里的西夏》,猜想了八百多年前,党项人的西夏王朝被强悍的成吉思汗消灭,一个王朝就这样一去不复返。然而,历史的记忆却没有因此消失。作为党项人后裔的作家在亦真亦幻、虚实相间的生动描述中,再现了一个王朝或金戈铁马、或似水柔情的过去。无论是凭吊还是缅怀,都因小说丰富的想象和异族文化知识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青年作家房忆萝的《我是一朵飘零的花》,从一个方面叙述了商品经济的飞速发展,对有些人是福音,对有些人却是严酷的历史。小说真实地记录了东莞打工妹的生存处境和精神状况。描摹了这些飘零者屈辱的经历和成长历程,其笔法如写实。
2008年争议最大的作品之一是阎连科的《风雅颂》。这部书写大学当下生活的作品一问世,便引起了巨大波澜。“清燕大学”、“美女博导”等引来了蜚短流长。对杨科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形象的诘问也接踵而至。阎连科是一个著名的现实主义作家,也是一个长于以荒诞技法处理人物和事件的作家。但是,我更愿意将《风雅颂》作为一个写意作品来读。人文知识分子的处境和他们精神空间的整体陷落,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作品虽有夸张,但在思想和精神层面,仍是这个群体意味深长的写照。如果说小说有问题的话,我以为对大学生活的具体描述上不那么切近,还是一个远观大学的人在写大学生活。
赵本夫的《无土时代》试图理解和表达的,是关于传统与现代、城市与乡村、男人与女人、爱情与道德已经陷入迷茫和困顿的时代;麦家的《风声》在当下的长篇小说创作中,是一部绝处逢生的作品。一方面,小说创作正受到来自社会不同方面的诟病,“文学之死”的声音也此起彼伏。在这样的文学处境中,《风声》一出洛阳纸贵;一方面,小说中的“老鬼”李宁玉的惨烈而死,使这部险象环生丝丝入扣的小说,成为一曲英雄主义的慷慨悲歌。人物和作品一起在绝处拔地而起。因此是一部绝处逢生的作品。《八月狂想曲》是作家徐坤参与、介入奥运的主动选择。但是,参与介入的激情还仅仅是开始,如何使奥运题材落实为具体的文学作品,文学性要求和文学元素的考虑就成为第一要义。这才是对作家构成的真正挑战。小说以奥运场馆建设为核心,围绕这个事件发生的各种事情,出现的各种人物,以及其间的多种不确定性,构成了小说丰富的内涵和文学的可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