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安并不遥远。我们从西安出发,只走大约两个小时车程便到了。这么短时间便能觅这样一个清净的好去处,同行的朋友脸上洋溢的喜悦已经能看到意料之外的感觉了。
提起镇安,不知道什么原因,心里总是没根由的联想到古代的镇西将军之类称谓,以至我多年都固执的认为镇安和边关大漠一定有着必然的联系,感觉随之威武而浩远,很自然就腾起一股子苍凉和豪迈,袅袅的迎合着我莫名的印象。在有基本地域概念的人眼里,这是很可笑的,但我却这样固执了很多年,直到走进镇安,这才彻底颠覆了我以前的印象。眼前的镇安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古道残阳,旧年遗痕,它反是一派秀丽,宛若江南。一时,心里道不清是欣喜,或是隐隐的失落。总之,镇安是活脱脱在眼前了,很真切的冲击着我固有的印象。人总是习惯于相信自己,在很多事情上,比如我。
我承认,我在所工作和生活的这个小城里呆久了,连抬头的天空都总是看到沉闷的颜色,那种感觉久久逼仄在我的心头,潜在的欲念里,总有一种想要冲破的力量激荡着我的思想,不切实际的总想试图改变些什么,却始终不知道该向哪个方向用力。我把这作为一种悲情认同到我的情感里了,我知道我其实并不能改变什么,说白了,顶多不过是顾影自怜的矫情罢了。我习惯于感性看待一切,有时幻想总是把自己搞的很悲切,希冀着一种悲壮和寥落的色彩来应和下自己迷惘落寞的心理。我是嫌镇安的景色秀逸了些而已。
这并不影响别人眼里的镇安。我的朋友们已然陶醉,他们喜欢镇安的秀色,喜欢镇安的安逸和宁静。这是一块没有尘埃的净土,能把心彻底的放下来,我虽然向来不喜欢爬山,但我对着镇安的山色也说不出不好的地方。我们所住的聚秀山庄,就坐居镇安县城中央一座山上,俯眼可将镇安县城尽收眼底,抬头则能一览秦岭南麓秀色。眼前的山色空明,流云叠翠,对于朋友们和我这些经常穿梭于灰蒙蒙天气里的人来说,这是何其奢侈的享受啊!山庄对面的秀屏广场,山坡漫道直通县城八方,是人气聚集的地方,清晨或者薄暮,都能看到县城的人们陆续从山下涌上广场,即便不做停留,这往返一趟,也锻炼的实实在在了。我们行走在镇安的街上,看到最多印象最深便是镇安人脸上的恬淡和自足了,我知道,这种精神的平和与悠然舒缓的生活是做不出来的。
镇安四面环山,偏居一隅,自盛唐建县制,已穿越千年历史风烟。较之秦岭之北,这里就如同唐朝诗人贾岛笔下所览,“一山未了一山迎,百里都无半里平”。贾岛一生际遇坎坷,终生在俗禅两境中挣扎,所以问诗用意凄苦。在《送无可上人》诗“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句下他自注:“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他是一生都将心囚在一片荒凉枯寂之中,贾岛所写镇安,原是摆脱不了他的心境的。镇安能在这样一个地理条件中发展到今天这个面貌,依赖的不是嗟叹和自怜,在所住的聚秀山庄北边的一座飞亭之旁,我和友人见到一块石碑,记载——“俞鼎(生卒不详),河南洛阳人。明弘治十一年中举,先后任山西、四川文衡,颇有声誉。正德五年由武功教谕升任镇安县知县,正德八年离任,共历四载,政绩斐然。清乾隆《镇安县志》载:“其修筑城垣,重建庙学,开垦山田,设立集场,捕盗有方,后民有甘棠之爱……”一时之所为,后世铭记,历史就是这样沉淀的厚重起来的。
在消受今日生活文明的时候,面对尘嚣,我能做得来什么呢。我常对自己言语,淡然些,再淡然些,把所有都看的随意些,把这当做一种洒脱和修为,实际到头来却无法掩盖自己内心深处潜藏的不安,我终是凡尘中的俗人,人只有自己才永远欺骗不了自己。
悲壮与寥落的大美,旷达和孤寂的高洁,或许只是停留在人们心灵的诗行吧。(吴带当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