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导演本人,也处在担心、疲累、抓狂交杂的恶劣情绪中,“好像快要中风”。监制黄志明对他说:“这关如果过了,我就和你一起信上帝。”令“将军”感动的是这支“军队”的凝聚力——制作组、导演组甚至道具组的战友,都提光了自己的银行卡,替他垫付这无底洞。
眼前的魏德圣看起来瘦小、文雅,很难将他和大胆、自信、坚韧、敢想敢做等词联系起来。即使是魏德圣本人,也觉得自己脾气好、很乖顺,学生时期从来没有叛逆,“不觉得社会不公平,就没有理由叛逆”。直到30多岁离开家到了台北,才发现不公平的事情越来越多:“事情我做,功劳你拿。多做多错,不做不错。到了30多岁才开始想要反抗,变得中年叛逆。幸好,年纪大了,斗气不是血气方刚,而是斗志气,证明我比你快比你强,让你有一天看到我都会不好意思。”
此刻,魏德圣正值凯旋,身着《赛德克·巴莱》纪念服,上面印有三个小字:“特有种”。
“赢得灵魂”
拍摄《海角七号》前,魏德圣的愿望是当一名真正的导演,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到了《赛德克·巴莱》,他问自己:想做的到底是什么呢?继而意识到,导演只是一种手段:“上帝给人最大的福气就是表达。电影是老天给我的锄头,是让田地开满花的工具。以前我一直在找锄头,现在有了锄头,重要的是去找地耕作。”
现在,他的目的不是做导演,而是去完成一些故事,《赛德克·巴莱》就是其中之一。在赛德克族语言中,“巴莱”意为“真正的”,“赛德克·巴莱”既可以代表“真正的赛德克族”,也可以代表“真正的赛德克人”。
包括赛德克族在内,台湾共有14个少数民族,世居山间。1895年中日马关条约签订后,日本开始对台殖民,直到1945年无条件投降,台湾的日治时期长达50年。据历史记载,自1895到1916年间,台湾不断爆发出汉族、少数民族武装反抗日军的举动,诸如“西来庵事件”等时有发生。而赛德克族6个部落集体反抗日本殖民压迫的“雾社事件”,却是发生在冲突相对有所缓解的1930年。
主演赛德克族头目“莫那·鲁道”的林庆台(微博)也是台湾原住民,任职基督教教会牧师。他所属的“泰雅族”此前曾和太鲁阁族、赛德克族合一,统称赛德克族。除了语言不同,三族的生活习惯及文化信仰都非常接近。出生于上世纪50年代的林牧师从祖辈口中听过许多日治时期的故事:“日本人的殖民方法很卑鄙。刚来的时候,给原住民劳动工具,用铁器代替木具,方便开垦田地,后来还通了电,建造医疗所,带来一些文明的产物。但他们对原住民的文化和信仰完全不尊重,禁止文面、禁止出草(赛德克族的成年礼),禁止传统的藤编、织布工艺,把我们的文化都看成是低贱的。原住民从身体到灵魂都处于受管制的压抑状态。”
在影片中,这段历史被镜头重现:原住民被日本驻军称作“生番”,壮劳力每天无止休地扛木头下山,林木矿产尽归日方;女人卑躬屈膝去陪酒,时不时遭到凌辱;孩子被迫学日语,动不动挨骂挨打;族群关系受到挑拨,利用原住民杀戮原住民……
30多年来一天比一天地变本加厉,终于因为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爆发了1930年10月27日震惊台湾的“雾社事件”:莫那·鲁道率领6个部落族人于清晨突袭山地警察,杀死134名日本人,此后更持续作战40余天,以死抗争,验证了影片中莫那·鲁道的经典台词:“如果你的文明是要我卑躬屈膝,我就让你看到野蛮的骄傲。”而这一场惨烈的战争,给赛德克族带去的,几乎是灭族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