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部处女作里,莱辛准确地把握住了人性的弱点:白人小雇主的善良与软弱,自诩进步却看不得白人尊严被黑人“玷污”的英国青年,在她的笔下都显露出一种犹豫不决的真切,那是被种族偏见和成规陋俗逼迫至崩溃的绝望心态。可以说,《野草在歌唱》第一次展示了莱辛怀疑的力量,它远甚于控诉。
待到1962年《金色笔记》出版,可以发现,莱辛式的怀疑已变得更为深刻,也更有力量。小说的女主角叫安娜·伍尔芙,让人一下子联想到作家弗吉尼亚·伍尔芙。莱辛对作家伍尔芙是相当佩服的,她们都有怀疑的力量,文字中都透露出反讽的气质。
在《金色笔记》中,《自由女性》这个标题本身就有反讽的意味。当开篇安娜说:“问题的关键是我能看出来,一切都开始崩溃了”,反讽的意味就更加明显了。可不少评论者没有嗅出作家怀疑的气息,言之凿凿地将《金色笔记》当作西蒙·波伏娃《第二性》的姊妹篇,甚至说它是女性解放运动的号角,恐怕有些辜负莱辛的深意。她本人就矢口否认自己有过从女性主义到反女性主义的所谓大转变,她指出:“我觉得女性解放运动不会取得多大成就,原因并不在于这个运动的目的有什么错误,而是正如我们所见,社会政治的大震荡已经把世界组合成了新的格局:等到我们取得胜利,假如能胜利的话,女性解放运动的目标也许会显得稀奇古怪,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