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山水画精意于构筑“心境”和营造“心象”。这就要求画家投身自然,观察感受山川岩壑的风云晴雨、阴阳晦明,还要在自然中发现新的生命,发现潜伏在自己生命之内,因而为自己生命所要求、所得以凭藉而升华的精神境界。劳伟先生创作了一系列山水和花鸟画作品,包括“云岭风骨山水组画”,如《小河淌水》、《云岭晨曲图》、《天风浩荡兮彩云之南》、《龙潭之夏》、《苍云之下多秘境》、《云下林泉能洗心》、《云岭湖山》、《晨岚》、《故境难忘》、《如如在兹》等;“云岭风骨花鸟组画”,如《古梅在野》、《菊影清清》、《九秋贞秀》、《野深石岸净》、《百啭千声随意移》、《江碧鸟逾百山青》、《寒山闻笛唤春归》等。正如宋代郭熙在《林泉高致》中所写:“欲夺其造化,则莫神于好,莫精于勤,莫大于饱游饫看,历历罗列于胸中,扩充所养,纯熟所览,经之众多,取之精粹,掇景于烟霞之表,发兴于溪山之颠。”劳伟先生在“秘境大观”中感悟东西南北的空间变化与春夏秋冬的季节推移以及天地万物的生荣衰枯相融一体的生命之源和同一节律的生命之乐,表达了对于独具地形地貌的云岭江山的高山仰止之情和生意蓬勃的情怀。
《云岭晨曲图》中虽然没有人物活动的直接描写,却有着人与自然的和谐,晨光初煦中的一片“沉郁浑莽,元气淋漓”,宁静、清明而兼具诗情。它是人的自由旺盛的创造精神与大自然阴阳薰蒸的蓬勃生气的统一,是可爱的乡土的写照,是艺术家乡情远志的传达。
《云岭湖山四条屏》,表现开阔辽远之全景,阔远处遥山暝漠,微茫缥涉,近景处草木华滋,浑厚清雅,令人联想到笪重光《画筌》中对于山水杰作的描写“仰视岧峣,讶跻攀之无路;俯视丛邃,喜尽览之多途。无猿鹤而恍闻其声,有湍濑而莫睹其迹。近睇钩皴,潦草无从摹拓;远览形容,生动堪使留连。”画面上晦明朝暮中山石的细密错综的结构,或浓或淡风过聚散的流云,以及分合奔跃绵延不息的溪泉,既有大笔勾勒的恣纵畅达,也有小笔皴斫的精到细微,还有渴染干擦的浑茫与含蓄,仿佛跌宕起伏、浩渺苍茫的旋律萦绕纸间,展示了艺术家开阔的视野和雍容的胸怀。
《苍云之下多秘境》款识曰“山苍苍兮云漫漫,云岭之道兮难于蜀道之难,故古来人谓为秘境也,所料秘境多大观。”山水自重岗复岭以至一木一石,如有生气贯乎其间,高低起伏、前后顾盼的山水景物,或疏或密、虚实相间的笔墨线条,层峦叠嶂、远山疏麓的山水在画面空间中盘桓往复,合之则统相联属,分之又各自成形,力图呈现的是“远山一起一伏则有势,疏林或高或低则有情”。
《云下林泉能洗心》的远岚近树,神韵幽闲,没有污染,没有噪声,亦苍亦秀,雅不伤灿,画出了大自然的生意,反映了艺术家内心的逍遥与淡定,寄寓了摆脱“尘嚣缰索”、“神与物游”和“洗尽俗肠”的情怀,正是“万古不磨意,中流自在心”。
中国传统山水画具有写意与写心的秉赋,而如顾炎武《与人书一》所称:“独学无友,则孤陋而难成;久处一方,则习染而不自觉。”劳伟先生的山水作品以云岭山水为依托,但又不完全拘泥于一时一地的景致荣枯变迁,不满足于描绘一时一地的实景,黄宾虹说“写生只能得山川之骨,欲得山川之气,还得闭目沉思,非领略其精神不可。”中国传统的山水画就是要以天地万物为养料,着力表现高山大川的运动变化与明晦斑斓,使之思接千载而视通万里,把握宇宙天地间阴阳的此消彼长、时序的往复盘桓和物候的循环变迁的个中奥秘和审美悟解。
劳伟先生的作品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蔚然深秀、林木丰茂的全景,一种是取意精华、予人遐想的小景。他将遍历广观和饱游饫看的自然山川罗于胸中,在晻霭之间,见长松巨木,回溪断崖,岩岫巉绝,峰峦秀起,云烟变灭,千态万状,将超越尘俗而又涵融丰富的山水自然作为精神安顿之地。从取景而论,劳伟先生的山水画处处丘壑竞秀、生机盎然,有春景的葳蕤向荣和澹冶如笑,有夏景的繁盛酣畅和苍翠如滴,也有秋景的灿烂丰硕和明净如妆,但却从不表现自然界的萧瑟凋零和惨淡荒寒。无论“以大观小”的全景还是“小中见大”的小景,不拘泥于局部细节的摹画勾勒,不为物役,着力于画面整体的浑厚华滋、沉厚质朴,于大处着眼落墨。而房舍、桥梁和舟楫的描绘,又为生动温暖,正是以万物为师,以生机为运,“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或咫尺之图,写百里之景——东西南北,宛而目前;春夏秋冬,生于笔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