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伟先生在他的山水创作中,力图赋予山水以实质性的生命,山水与人生往来呼应,成为人生的映照和象征。他在山水创作中寄托的理想是人与自然的勃勃脉动,是心游万仞、思通八极的自豪与自信,是对屹立于历史时空中蕴含着精神文化的精神家园的讴歌,是中国知识分子的责任与情怀的抒写。
三
对于传统,劳伟先生语锋铿锵:“从老祖宗学起”、“从根根上学起”、“借得苍天三千年”、“只有把老祖宗学好,才有倾诉的能力。”
传统山水画创作着意于境界和格调,离不开文化哲思、诗人遣兴,特别是笔歌墨舞的书写性。劳伟先生自幼随父亲学习传统文化,书法以汉隶魏碑为根基,广泛涉猎临习晋唐宋诸家精要,临写其用笔、结构和章法。绘画则从临习《芥子园画传》入手,逐步临摹唐宋元历代名家名作,进而将师古人与师造化联系起来,将艺术探索与涵养中国文化结合起来。
恽向曾评价说,山水画到了黄公望,“尽峦嶂波澜之变,亦尽笔内笔外起伏长降之变。盖其设境也,随笔而转,而构思随笔而出,而气韵行于其间。”黄公望的山水作品之所以能够达成气韵行于画间的境象,丰富变化的用笔,从而笔随意转,是不可或缺的元素。从汉代杨雄的“书为心画,画为心印”,到唐代张怀瓘《法书要录》中所特别指出的:“探文墨之妙有,索万物之元精。以筋骨立形,以神情润色。虽迹在尘壤,而志出云霄。”至于元代赵孟俯\在《古木竹石图》中画石的“飞白”和写竹的“金错刀”,讨论“书画本来同”的理念,再到清代石涛《画语录》中“字与画者,其具两端其功一体。”“必使墨海抱负,笔山驾驭,然后广其用。所以八极之衰,九土之变,五岳之尊,四海之广,放之无外,收之无内。世不执法,天不执能,不但其显于画又显于字。”劳伟先生深刻领会到其中一脉相承的真谛,他认为书法用笔的笔墨表现是中国书画的根基。历代书画家正是以书入画,以“书为心画”的精神,以笔墨的自由顺畅引导绘画形象的幻化。传统笔墨之精妙,在于状物、写心和多样变化的统一,才能将天地化育干旋坤转的钟灵毓秀,在状物写心、取精用宏的过程中诉诸笔墨,达成情与景、笔与意、山川与自我的化合为一,在笔墨中见证中国山水艺术之博大精深,感悟人生、生命和艺术之精髓。
正如前辈哲人所称:书法是中国文化核心的核心。劳伟先生于草书和行书尤为着力,在临写中不徒貌似,更重古人之神骨,了解传统的同时也在塑造自我。中国书法中的字呈现出“骨肉血气”,它们不在表面上摹拟任何实物,它们只是以点线、竖横等等的结构,张扬着人类的生命力、人类的灵魂。它们的价值体现在其纵横开张、巍然独立的架构,以及黑白虚实的造形效果之中。劳伟先生借运笔之轻重、疾涩、虚实、强弱、转折顿挫,“达其情性,形其哀乐”,潜入古人心态,体认多样不同的内心世界。劳伟先生认为,中国画中的水墨胜于一切色彩,其黑与白可以幻化为无限。中国书画中“计白当黑”,将“笔墨不及处”的“纸素之白”,经书画家之手,成为“画中之白”,使作品“灵气”往来,表现出一整幅宇宙生命图景。正如华琳在《南宗抉秘》中所说:“画中之白,即画中之画,亦即画外之画也。”
清董启云:“初学欲知笔墨,须临摹古人。古人笔墨,规矩方圆之至也” 。唐志契说:“临摹最易,神气难传,师其意,而不师其迹,乃真临摹也。”方熏也主张:“临摹古画,必须会得古人精神命脉处,玩味思索,必有所得,落笔摹之;摹之再四,便见逐次改观之效。若徒以仿佛为之,则掩卷辄忘,虽终日摹仿,与古人全无相涉。”可见古人对师承认识有着独到见解,这也是民族文化精神的持守,正所谓气韵藏于笔墨,笔墨都成气韵。劳伟先生十分重视前人创造的艺术规律,研究领悟前贤理法,承传写意精神,深入思索前人那体现在境与神、质与势、笔墨与丘壑、功夫与天然中的艺术思维方式,注重于以全副身心去感受已与历史文化合一的内在的精神。劳伟先生没有某些僵化训练的束缚与弊病,没有媚俗入市的浮躁与喧嚣,在山水画创作中能够做到取景不求奇,落墨不求多,画法不求工,状物不求似,在点线律动中力求水晕墨彰,在淋漓蕴藉中内营丘壑脱去尘浊,使自然山水成为民族生息眷恋的精神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