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久之后,埃塞克斯才开始充分了解当时发生的这些事情的意义。当时以及预期的那种胜利感——在国内和爱尔兰两方面取得胜利的感觉刺激着他,促使他前进。他写信给他的朋友及追随者约翰·哈林顿 说:“我已经在枢密院会议上把诺利斯和蒙乔伊打败了,上帝保佑我在战场上打败蒂龙。因为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完成一项配得上女王的荣誉的事业呢。”
很自然,以往的故事又开始上演了,那些司空见惯一连串漫长的麻烦、失望和拖延接连不断地出现。伊丽莎白对每一件琐碎的事情都讨价还价,对配备武器的范围和性质拿不定主意,对新任总督的权力范围争执不下。在激烈的争吵当中,几个星期过去了,埃塞克斯渐渐从意志昂扬转向了意志消沉。也许这件事他做得并不聪明。他开始百般懊悔,未来是阴沉而困难重重的,他在争取什么呢?他被忧伤的感觉淹没,但现在再想抽身而退已经来不及了,他必须鼓足勇气,面对不可避免的一切。“我将前往爱尔兰,”他写信告诉那位已成为他的虔诚信徒的年轻伯爵塞桑普顿 说:“女王已经发布了这个任命,不能收回了,枢密院也确实热烈赞成这项任命,这关系到我的声誉,我绝不能推诿逃避;而且,现在就躲开是有损尊严的,所以溜掉也不是安全之道。爱尔兰一战也许会失败,可是战争的失败尽管出于天命,却免不了归罪在我身上,因为我看到大火燃烧,而且受命灭火,结果却不去救援。”他说,他完全明白离开朝廷的危险——“敌人施展阴谋的机会”和“君主们的胡乱推测,在他们看来,臣子的盛名美誉是比声名狼藉更危险的。”他认识到并且列举出远征爱尔兰的许多困难。他声称:“我可能会遭遇的一切现在都已经预见到了。”而且,对于每一种持反对意见的想法,他都竭尽全力地去寻找答案驳斥。“‘不顺利的成功是危险的’——让他们那些容许借口,或者满足生前荣誉的人去害怕这种危险吧。‘功业过大必定遭人嫉妒’,我决不会因为害怕遭受排斥而放弃道德。‘朝廷是中枢’”——但我认为,比起迎合迁就来说,指挥大军对我而言是更好的选择。”……“以上这些都是极为私人的问题,”他最后说,“都是不能向外人说的,只是我同阁下难分彼此,所以毫无遮掩地跟您说了。”
有时,阴云散尽,希望会重新浮现。女王面带笑容,分歧化为乌有,往日那种愉快信任的气氛再次来临。1599年主显节前夜,为欢迎丹麦使臣,英国宫廷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女王和伯爵当着满座宾客翩翩起舞。就在短短五年前,另一个主显节前夜的景象——那个狂欢极乐的夜晚——必然还留在许多人的心目中吧。短短五年——从那时到现在,中间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啊!不过,同当时一样,六弦琴奏出美妙的音乐,各种珠宝在火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两个人再次怀着热烈而神秘的心情携手起舞了。发生了什么变化呢?也许当时,同往日一样,在那种特殊的伴侣关系中的确有过欢乐……可这是最后一次了。
伊丽莎白为好多事情烦恼——爱尔兰、埃塞克斯、一辈子都无法解决的战争与和平的问题——但她放下了这一切,坐下来安静地把亚里士多德的《诗学》翻译成通用英语,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对于爱尔兰问题,她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埃塞克斯呢,尽管令人烦恼,可他的急切要求似乎仅仅在于塑造爱尔兰总督的形象——她不如把几个月来压在心头的那些令人不快的疑虑忘掉。还有西班牙战争问题,但这个问题似乎已经圆满地自行解决了。这个问题在模棱两可状态中拖延着,没完没了地谈判,没有战争,也不需要花费一分钱的战争费。实际上是一场不打仗的战争——这恰恰是正中她的下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