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10月17日夜晚,鲁迅致信李霁野,说因为《莽原》半月刊与《莽原》周刊的关系,觉得“莽原”二字“不甚有趣”,提议改称“未名”。于是,《莽原》停刊,《未名》出世。《未名》,半月刊。民国十七(1928)年一月十日创刊。李霁野等编辑。未名社印行。出版地北京。民国十九(1930)年四月三十日终刊,共出24期。该刊为文学刊物。译文为主,创作次之。发表有曹靖华、韦素园、李霁野、韦丛芜、戴望舒等人的外国文学译文,李霁野、台静农等人的创作小说。鲁迅的演讲《现今新文学的概观——五月二十日在燕京大学国文学会讲》也揭载于此刊。
1928年2月,李霁野的译作《文学与革命》由未名社初版。恰逢济南第一师范有几个学生组织了一个未名社书刊代销处,就寄去一包请为代售。山东军阀张宗昌派人查获了这包书,并向北平有关方面进行了通告。北京警察厅得到消息,于1928年3月26日查封了未名社,逮捕了李霁野、台静农、韦丛芜,台静农处还因此遭到搜查。50天之后,被捕者获释。李霁野等开启了“西老胡同1号”的封条,决定未名社不仅要存在,而且还要发展。鲁迅同意他们的意见,遂于7月间把《坟》的校改本和由他亲自审阅的韦素园译《黄花集》书稿寄到社里,以支持未名社的出版事业。
关于未名社被查封一事,鲁迅在《曹靖华译〈苏联作家七人集〉序》一文中专门提到过:“未名社一向设在北京,也是一个实地劳作,不尚叫嚣的小团体。但还是遭些无妄之灾,而且遭得颇可笑。它被封闭过一次,是由于山东督军张宗昌的电报,听说发动的倒是同行的文人;后来没有事,启发了。出盘之后,靖华译的两种小说都积在台静农家,又和‘新式炸弹’一同被收没,后来虽然证明了这‘新式炸弹’其实只是制造化装品的机器,书籍却仍然不发还,于是这两种书,遂成为天地之间的珍品。”
1928年10月,未名社在北京景山东街40号开设了一个门脸,作为未名社出版部的“售书处”。三间房屋里都摆放了桌椅,俨然一个小型阅览室,使欲购书者可以稳稳坐下来先读后买——也算是招揽生意的一项举措吧。“售书处也代销卖别家出版的书刊,尤其在不显痕迹中推荐的书刊是进步的,所以很受欢迎,大有‘门庭若市’的气象。”朱自清先生就曾亲自来这里为清华大学图书馆购书,一次就是几十本。应该特别一提的是某些偏僻省份的以物易书事。比如云南,因为军阀不准向外汇款,而读者对新书需求殷切,当地的书店便想方设法巧立名目,给售书处寄来火腿换书刊。售书处成立不到一年,未名社出书十多种。可以说,正是售书处营业的渐入佳境,迎来了未名社的鼎盛之期。看到亲手开创的事业不断发展,鲁迅的心情可以想见。1929年5月他回北京省亲,百忙中竟三至社里,一次“谈至晚”。
说到未名社的售书处,则必须提到两个人,一是何林,一是青士。何林即后来的北京鲁迅博物馆首任馆长李何林。他1904年生于安徽霍丘一个贫苦农家;1920年考入安徽第三师范;1924年再入国立东南大学,后因经济困难辍学,于1926年秋至武汉入北伐军;1927年参加南昌起义,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起义失败后返回故乡任高小校长;1928年夏天,因参加暴动被通缉逃往北平,避居于同学兼同乡李霁野处,遂参加未名社售书处工作。青士姓王名之绾,化名青石、汪秋实等。1907年出生于沈阳,祖籍安徽霍邱。王青士自幼爱好绘画,小学毕业后进京学习造型美术,后考入北京俄文法政学校,结识瞿秋白,开始参加反帝爱国运动,因受到迫害辍学返乡,在县城创办开明书店,经销新书新报。1927年底,经李何林、王冶秋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入党后以书店为据点搞革命活动,四处借贷并变卖结婚衣物为党筹款。1928年7月27日霍丘县“文字暴动”,王青士负责散发传单,暴动失败后被通缉,先逃往上海,再潜入北平,与李何林一起避居李霁野处,以未名社售书处伙计的公开身份,担负着共青团北平市委书记的重任。1930年被派往太原担任中共山西特委书记;不久又派往山东担任中共山东省委组织部长兼青岛市委书记。1931年1月,王青士代表山东省委到上海参加中共六届四中全会。由于叛徒告密,在东方旅社被捕,受尽酷刑而坚贞不屈,于2月7日被上海龙华警备司令部杀害,一起遇难的有何孟雄、林育南、李伟森、柔石、胡也频、殷夫、冯铿等23人。两年后的1933年2月,鲁迅写了《为了忘却的记念》,沉痛悼念死于这次残酷大屠杀中的柔石等“左联五烈士”。他当时不知道——大概直至离世也依然不知道,与5位年轻作家一起惨遭杀害的,还有一位他非常赏识的青年画家、中共党员王青士。王青士为未名社设计书刊封面,绘制宣传广告,以他的绘画专长,为未名社的发展作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虽然他的作品上都没有留下他的姓名,但他的英名将与他的作品、与掩护过他的未名社永远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