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己东莞家中收藏很多,香港的姨妈家里也有两层楼的古玩器物供赏玩,但我从不知道我家里在英国还有那么庞大的一笔财富。只是偶尔姨妈会开玩笑似地说,万一我有事,英国的‘那些东西’你来接管之类的话,但谁也没有当真。直到最后她交给我的那张写有地址的地图。”
为了守住这份祖上留下的遗产而终身未嫁的姨妈,在某一个深夜永远地离开了人世,赵泰来说,这批宝藏的发现,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此后的十年,他潜心清理这些文物,自己出钱将这些东西慢慢运送出来,其间难免遭受到地窖中老鼠、毒蛇的袭击。英国物价昂贵,一块包装泡沫就卖4镑,为了节约,开始赵泰来住着豪宅,却每天去捡包装箱……“我没有卖过一件东西,哪怕卖掉英国的别墅,也没想过卖掉这些古董。因为,这些古物对我的影响太深了。”
回忆
特殊年代的心灵阵痛
尽管如今在收藏界是名副其实的“大腕”,但少时的赵泰来自觉对书画、古玩并无兴趣。只是托祖宗的福,家中收藏有大量的古董器物,自小被长辈勒令学画而已。
赵泰来的祖上曾供职于清廷内府,曾外祖父伍廷芳是中国近代著名外交家、法学家,这批家传的宝物,也正是由伍廷芳主持埋在了英国的农场之下。清末民初,伍廷芳的头衔多得数不过来:美国公使、西班牙公使、司法总长、外交总长、代总理等,赵泰来显然对这样的家世有着一份自得:“外婆是伍廷芳的女儿,外公的父亲是溥仪的老师,而祖母是廖承志姐姐的好朋友,来往的都是这些人,陆陆续续家里的古董字画就很多。父亲、爷爷、姨妈他们都很喜欢这些古董,收藏在家中,自己赏玩。”
然而,平静的生活很快被打破了。上世纪60年代的那场浩劫,首先波及的便是赵家这样的家庭。一波又一波的人上门来,粗暴地撬起赵家的地板,不断翻检着是否有要砸掉、破坏的东西,一次又一次的抄家,让赵父不堪承受,心痛不已。而最遭殃的便是家中所藏的那些珍贵古玩字画。
“我母亲对我们说,有人来了,就不许说话,只能看只能听。所以我性格很内向,就看着他们疯狂地在家里烧掉家中的古字画,那些字画都是当年的裱工,非常珍贵,但我就这样看着他们一张一张、一幅一幅地把有宋徽宗题词、董其昌题词、乾隆题词的字画烧掉,我父亲哭了,但什么也挽回不了。我家的地板前前后后被撬了十几次,包括器物被砸烂的,敲碎的不计其数,损失很大。”浩劫期间,赵父过世,赵泰来随着家族中的一些兄弟姐妹一同来到了香港,那里生活着家族中的绝大部分亲戚,居住在姨妈的家中。
“姨妈是个大家闺秀,读过很多书,终身未嫁。”在赵泰来的心中,自从14岁时到了香港,便一直跟随姨妈生活,姨妈对其的影响甚至超过了母亲。“姨妈家的隔壁住着黄君璧,与赵少昂等也来往很多,尤其是黄君璧老师与张大千是非常好的朋友,张大千来香港后也经常来家里,但主要目的是看家里的古画,倒不是应酬。”说着这些儿时的往事,赵泰来的声调微微有些许上扬,也许那个时候的“蓬荜生辉”一直留存在他的心里。
“我当时常常在想,那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会有人要去破坏它,那么珍贵的老祖宗留下的东西,破坏掉就不可能再有的东西,香港人想出钱买都买不到的东西,怎么就被他们这样随随便便地烧掉了。我想不通,无法理解,只觉得遗憾、心痛,性格也越发的内向,常常不讲话不出门也不与人交流,家里人说我是‘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