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这个节目,主持人要担很大的干系,外行做还真有风险。因为三个藏宝人,座位便分作一、二、三号,但也可能上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弄成了二、一、三号,或者三、二、一号了。你若也分不清楚青花、粉彩、斗彩、五彩的,一不留神,把真的给人砸了就惨啦。
这类悬事儿不是没出过。有一期,轮到马上要“宣判”第二件藏品时,我照例先抄起金锤,在一件五彩瓷瓶上来回晃悠着,惊得本主儿紧着拿手护着他的宝贝。而我不过是“虚晃一枪”而已,我心中有数,他那东西,一冒头儿就看出来了:开门儿真!
晃悠了好一阵子,该宣布专家鉴定结果了,我往鉴定书上一搭眼,傻了!最后一行字,分明写着:现代工艺品!按说该砸呀,可我明明看真哪!砸喽?万一是真的,得赔人家二十多万呢!破财事小,“失节”事大!全国那么多观众,藏龙卧虎啊,这要传出去,甭多了,就一句:哈哈,王刚砸错喽,赔人家好几十万哪,专家和我脸往哪儿搁呀!
心里一通儿乱,脸上倒没显出来,嘴巴也没闲着,边叨咕有关五彩的话题,边往专家席那儿蹭,顺手把鉴定书放到专家的眼前。从专家们惊愕的神情,我断定是出岔子啦!果然,后台一个负责传递鉴定书的,脸儿都白了,忙不迭地递上另一张纸。原来那张是鉴定第三件藏品的,递早了。而新的一张的鉴定结论果然是“真品”!多悬哪!后怕呀!
……
不过,如果我们仅仅将注意力集中在“最后一砸”上面,那就会失去节目中更多、更有价值的内容。比如,节目每一期的选题——究竟上什么内容,其实背后凝结了整个策划制作团队太多的心血。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们做节目,不光把眼睛盯在“宝贝”上,我们还注重对宝贝的历史背景和相关知识的介绍。通过对这种背景知识的逐渐掌握,个人的审美层次才慢慢会出现质的飞跃。
……
举个例子,2009年一期《天下收藏》,亮相的是“崇祯青花”。更确切说,应该是明代崇祯时期的民窑青花瓷器。在收藏界,最终将崇祯青花确立为一个收藏体系,形成一个概念,只有短短五十多年的历史。
明代自从万历以后直到崇祯,是一个王朝的末世,内忧外患。尽管崇祯皇帝几乎是中国历朝历代亡国之君中最勤奋的,史书上说他“宵衣旰食”啊,可仍然无力回天。崇祯在位时,曾颁布了一道诏书,命景德镇所有官窑全部停止烧造瓷器,因为当时已经没有闲心顾及艺术品了。但是,原来烧造官窑的那些工匠们也得吃饭,也得生活呀,于是乎,弃“官”而投“民”。
于是我们突然发现:原来处于王朝末世的崇祯年制的民窑瓷器这么漂亮,透射出一种努力在绝望中寻找希望的挣扎与呐喊。
说到这块儿,我想起了出演过的一部戏,叫《江山风雨情》,我饰演的是崇祯皇帝的内廷总管王承恩。这个人是明朝最后一个权阉,最后一个有权有势、同时也是忠心耿耿的头号宦官,最后他陪崇祯皇帝死在了煤山,就是今天的景山公园。
你看,当你了解了那段历史,再来重新面对一件崇祯青花瓷器时,感觉肯定就会不一样了。透过这样的演艺经历,我的收藏生活就显得有血有肉,满含情感了。这样的精神乐趣,我想不是每个搞收藏的人都能享受到的。
■摘自《我本顽痴——王刚自传》,有删节(天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