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艺术评论家石建邦一篇“炮轰”乾隆皇帝收藏品位的“檄文”引起了许多争论。在文章当中他指出,一向以儒雅风流、热爱收藏著称于世的乾隆皇帝根本就是个“破坏狂”。在好端端的玉器上刻味同嚼蜡的“御诗”、以累累印章和御题占满传世画作,将其弄得伤痕累累,都是这位皇帝经常做的事。皇宫内所藏的书画、瓷器、玉器、铜器、景泰蓝、竹木牙角,无不被他起劲儿地折腾过。
乾隆皇帝那数不清的题跋长诗,是珍贵的历史遗存,还是传世典藏身上的“牛皮癣”?作为中国历史上最重要的皇帝收藏家,乾隆究竟是以他的旷世收藏惠泽后世,还是至今仍以他不健康的收藏观影响着我们的收藏“潜意识”?今天,我们请来几位专家谈谈他们各自的看法。
著名收藏家郭庆祥:
中国画题跋泛滥成灾
乾隆皇帝开了“坏头”
我们今天说中国画讲究所谓的“流传有序”,重视题跋,其实是个“坏习惯”,而这个“坏头”正是乾隆开的。至今影响深远,已经到了泛滥成灾的地步。包括齐白石、张大千,喜欢在自己的作品上写长跋,就算画个白菜,也要在旁边解释一番这个白菜是怎么回事,都和这个“坏习惯”一脉相承——这是绘画没有本事的人才会做的事。作为视觉艺术,绘画应该通过色彩、构图给予人美感,而不是靠大家互相吹捧,更不是靠文字来解释这幅画画的是什么意思,有多好。绘画又不是文学作品。画家本身的文学素养当然也是重要的,但这个东西应该蕴含在画当中,最终还是用画“说话”。
我们可以对比西方的绘画大师,你看有谁在自己的画面上搞这些东西?人家连名字都不在画面上签。乾隆对传世书画做的事情就是一种破坏,没有第二种解释。
问题是,乾隆为何要搞这个“破坏”?这不仅仅是炫耀,我觉得他是在寻开心。他觉得自己是皇上,所以可以随心所欲。最要命的一点是:他不懂绘画知识,不懂鉴赏,但是又不懂装懂。
一部《石渠宝笈》中记载的历代书画中有多少赝品就不说了。我要说的是:为什么明明是一些不入流的画家的作品,但只要乾隆喜欢,有他的“御笔亲题”,身价就被抬高了。比如“四王”,再比如《清明上河图》——如同图纸一样的匠气十足的作品,只因是“乾隆御览之宝”,便被抬到了非常不恰当的位置。
当然我们后人也有问题。乾隆不懂行,我们不买账不就完了吗?可现在很多所谓搞收藏的人,不知道乾隆是个外行,也跟着一起不懂装懂。拍卖市场上,但凡和乾隆扯上关系,刻着他的章,有他的“御笔亲题”,都能身价倍增。长此以往,这会陷入一个恶性循环,继而影响到整个民族的审美观和审美教育。
总之,中国画当中哪些是好的,哪些是坏的,《石渠宝笈》说的不算,乾隆的“御笔亲题”也没有权威性。我呼吁,针对这个问题,最好是来一次公开的大讨论。学者、画家、评论家都参与进来,什么是好的作品,为什么好,都讨论一下。这才是真正负责任的态度。
职业画家、独立艺评人奚耀艺:
御题印章密密麻麻 传世名作都给“闷”死了
《富春山居图》仿本《子明卷》,乾隆当时以为是真迹。于是他在画面的空白之处又是赋诗题字,又是盖御览大印,对一幅颇具文人气息的山水画“宠幸”有加。他的书法水准暂且不论,单就那满满的红印黑墨,已使得《子明卷》了无生气而满纸沧桑。后来,当《富春山居图》的真迹《无用师卷》出现在乾隆面前时,他认为是“赝鼎无疑”,虽然自己不去“宠幸”了,但命手下大臣在真迹醒目位置的天水交际处长题乾隆御识。虽然《富春山居图》真迹基本保留了原来的面貌,但犹如在自然环境优美的地方造了一间不伦不类的建筑,让人看了心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