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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永玉:一蓑烟雨任平生

黄永玉:一蓑烟雨任平生

2012-05-10 16:4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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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暄就坐之后我远远注视这久已闻名的点心,发现剖开的月饼内有细微的小东西在活动;剥开的花生也隐约见到闪动着的蛛网。这是老人的规矩,礼数上的过程,倒并不希望冒失的客人真正动起手来。天晓得那四分之一块的月饼,是哪年哪月让馋嘴的冒失客人干掉的!”老人家住在四合院的北房,东房、西房和南房都是家人住在那儿。一到晚上,老人就用铁栏杆和铁门把自己的房间锁住,免得别人进来。

  那一天,李可染为一脸兴奋的黄永玉拍下了他与齐白石的合影。当年的毛头小伙如今也成了像齐白石一样的“前辈”,接受各方人马的签名或合影要求。时至今日,他对老人也多了很多“同情式理解”:“老人的一些习惯也是时代造成的。比如说他卖画——其实他的画,哪有我们今天的画这样卖的啊?有时候生活遇到困难,他就卖画买酱油、换油、付工钱。给他管门的老头是个太监。有时候没有钱给他了,老人家就画张画给他,那太监还不高兴,说它不够好,还要好一点。太监有很多齐白石的画,有的人听说后,就向那个太监买画。”

  大雅宝胡同甲二号的故事很多,而黄永玉也是一位绝对的主角。那时的他几乎是大雅宝胡同甲二号里最受孩子们欢迎的人。在孩子们眼里,用今天的语言形容,这位从香港回来的叔叔简直“酷”极了:家里有个意大利手风琴,没事就悠然自得地拉两下;还有部电动的小车床,开关一开,木头就齐刷刷地被削成两截。这位香港叔叔的好东西太多:双筒猎枪、一个立体镜……让大雅宝胡同甲二号院子的孩子们羡慕得不得了。

  “我爱人有一个花手绢,我拿棍子给它绑起来,当成引路旗,让乖的孩子走前面,坐有轨电车到西直门,然后步行到动物园。”童心未泯的黄永玉,也把孩子们带得服服帖帖的。

  曾经安详的小院也无可避免地被那场政治风暴吹袭。张仃的儿子张郎郎,在黄永玉的眼里,善良有礼,有“一对信任的、鹿的眼睛”,可是却因为组织地下文学沙龙“太阳纵队”而以“现行反革命”的罪名入狱。张郎郎被手铐脚镣地押到美术学院来批斗,大会几天后分组讨论是否要枪毙他。同样在枪毙名单里的还有周巍峙与王昆的儿子周七月。“难以忍受决定孩子生死的恐怖”,黄永玉一个人逃到了北海。

  黄永玉犹记那一天还下着雪。进北海大门没走多远,他就看到了王昆。王昆身旁跟着一个年轻人,黄永玉想这个陌生面孔大概是来监视王昆的,所以擦肩而过之际彼此默默点了点头,未敢多言。他低声说了句“保重”,王昆回了声“谢谢”,便再无多言。“文革”结束后,黄永玉再见到王昆,才知道那天王昆也是“逃”到北海去的,身边的年轻人是家里保姆的儿子,担心她自杀,一路跟随她。

  “我那一天就是为了逃避讨论他儿子枪不枪毙的问题,才跑到北海去的,没想到一进门不远就碰见她,相逢一瞬,真是百感交集,命运啊……”时隔几十年忆及那一幕,老人仍感喟不已。

  而在那些孩子的情感记忆里,黄永玉几乎是他们的“真叔叔”。“文革”结束后,李可染的小儿子李庚到日本留学。临行前,他过来看黄永玉,问有什么话要嘱咐。“我告诉他,记住!千万不要说你是李可染的儿子!”在漂泊中成长起来的黄永玉,也许更知道“独立”的意义。即便李可染到了日本,也没有去看自己的小儿子。某一年,黄永玉到了日本。有一天,他接到了一个来自大阪的电话。听到黄永玉的声音,电话那端立即传来了一阵抑制不住的大哭:“黄叔叔,来看我吧!”黄永玉见到了一个躲开父亲的遮蔽,艰难而又坚定地走自己路的李庚。那种关系结成的情感,也许难以用语言来形容。黄永玉也只写下寥寥数语:“我们混得太熟,太亲,想起来令人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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