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10月25日(农历九月十九)
蜜月已经过去,此后是做人家的日子了。回家去没有别的希冀,除了清闲,译书来还债是第一件事。
至于我的译书工作我也不奢望,每天只想出产三千字左右,只要有恒,三两月下来一定很可观的。
按:志摩始译伏尔泰《赣第德》约四个月译竞。
1927年1月31日(农历十二月二十八)
再过三天是新年,生活有更新的希望不?
1927年2月2日(农历正月初一)
愿新的希望,跟着新的年产生,愿旧的烦闷跟着旧的年死去。
《新月》决定办,曼的身体最叫我愁。一天二十四时,她没有小半天完全舒服,我没有小半天完全定心。
给我勇气,给我力量,天!
1927年2月7日(农历正月初六)
乍起怕冷贪懒,东偎西靠,被小曼逼下楼来,穿大皮袍,戴德生有耳大毛帽,一手托腮,勉强提笔,笔重千钧,新年如此,亦苦矣哉。
按:此即是复“陶太太信”之时耶?不得而知!惟信所署日期即是当日。
爱的出发点不定是身体,但爱到了身体就到了顶点。厌恶的出发点,也不一定是身体,但厌恶到了身体也就到了顶点。
最容易最难化的是一样东西——女人的心。
今年我要出一本文集一本诗集一本小说两篇戏剧。
按:合信中所述“《赣第德》已译完,想试写小说。”
1927年3月11日(农历二月初八)
闷极了,喝了三杯白兰地,昨翻哈代的对句,现在想译他的《瞎了眼的马》,老头难得让他的思想往光亮处转,如在这首诗里。
天是在沉闷中过的,到哪儿都觉得无聊,冷。
读到这里,恍似隔雾观花,一鳞半爪的文字不时渗出片片愁云,隐隐的有些无奈,我感同身受,心情也变得怅惘起来。谁会相信,新婚伊始,刚刚才过了两三个月,偏偏有了这番言语,大概小曼定是做不来居家太太、曼摩也断断成不了柴米夫妻的吧。爱情与生活的矛盾就此产生。
青年时代,崇拜过徐志摩,认真读过他的诗集,还曾摘取其令人心醉的经典语录,抄来博取恋人的芳心,三十以后几乎搜罗了他的全部著述,更是萌生邂逅志摩手泽的奢望,志摩情结源自乡贤陆小曼,而坊间大都视小曼为红颜祸水,仿佛志摩的罹难,全是小曼所累,那年他才34岁,是天妒英才呢?还是志摩心中时刻放不下京中的林徽因呢!我无言以对。
今春多雨,申城依然淅沥下个不停,我独自踱进书房,向隅兀坐,心好像也没有暖起来的希望,蓦地又想起一件说来可笑、常被人嗤笑奚落的伤心事来。
十几年前,我有一帧曾在陆小曼卧室挂过的志摩相片,据小曼表妹吴锦回忆:小曼不止一次跟她讲过这件奇事:志摩坠机的那天中午,悬挂于客堂镶有志摩照片的镜框突然掉落下来,框摔碎了,玻璃划破了志摩的相片,小曼预感这是个不祥之兆,嘴上没说,心却跳得厉害,第二天一早,果然传来了志摩机毁人亡的噩耗……
后来这张修复好的志摩照片重新挂回小曼的卧室里,直到她去世。三十年以后,辗转到我手上。怎会料到,有一次,我搭乘的客机在高空遭遇气流,颠簸不已,潜意识中倏然幻现志摩失事的场景,从此困扰心身,挥之不去,无端酿成心病,再不敢乘飞机。
无奈发愿把相片送人吧。呵呵!从此释怀,就这么灵,邪乎?玄乎 !(收藏·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