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一家教育机构,春睡画院更像是一所“艺术实验室”。画院由高剑父主持教务,设有中西美术课程。学生们可以旁观博涉,多方试验。春睡画风的多元化格局更让傅抱石惊讶:高剑父从不维护“血统”的纯正性,更反对学生模仿自己。“无论学哪时代之画,总要归纳到现代来;无论学哪一派、哪一人之画,也要有自己的个性与自己的面目。”也正因如此,观众才看到了方人定中西结合的人物,关山月昂扬怒放的梅花,还有黎雄才苍茫大气的“黎家山水”。
高氏兄弟将美术教育视为“国画革命”的重要战略。当时,春睡画院紧贴现实的风气对有志青年无疑极具感召力。高门弟子也一律“有教无类”:其中既有农民、报童、疍家,也有理发匠、茶馆学徒、打铁徒工。高剑父的识人慧眼,同样为人津津乐道:他在路过肇庆时发掘了黎雄才,关山月则是他在中大“揭穿”的“冒牌旁听生”。对于穷苦人家,画院一概免其学杂,有潜质者,高剑父甚至不惜重金资助他们出洋留学,黎雄才赴日深造就得益于老师的支持。
就在春睡画院蒸蒸日上之际,一场史无前例的全民抗战爆发了。他们倡导的艺术主张也遭受前所未有的考验。在日军轰炸下,春睡画院化作一片颓垣败瓦。高剑父避走濠江,长子失踪、夫人病逝的打击接踵而来。虽是见惯枪林弹雨,孑然一身的他,心中还是不免凄惶。手中的画笔,也收起了昂然出鞘的剑锋,转而变得怨愤苍凉。他的《白骨犹深国难悲》极尽凄厉之能事,观之大有老杜“新鬼烦冤旧鬼哭”的哀感。
战争的苦难,也让剑父师徒彻底融入到民族的“大我”之中。高剑父用自己的笔下丹青,为乱世点起一盏明灯。硝烟中诞生的《东战场的烈焰》,就以凌厉的笔触痛陈日寇侵华罪恶。《扑火灯蛾》则影射侵略者自取灭亡,油灯里的光芒照彻了整个画面,昭示抗战必胜的信心。春睡画院留澳师生还举办画展,义卖赈济难民,表达他们共赴国难的坚定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