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早餐,是在一楼饭厅,党继打好一碗糊汤,抓着一个大蒸馍,正吃着,沙陵主编来了,身边跟着贾平凹。沙陵说,来来来,介绍一下,你们都是商洛老乡。平凹的小说在全国都得奖了,党继脸红心跳,一时不敢接茬,包包里偷了平凹的杂志,心虚着呢,可腰一挺,自己给自己打气,偷书不为贼,怕个啥!
以后,平凹几次回商州,党继见了,不由自主地就想撒尿,躲进厕所,却是后话。
每天的必修课
上世纪九十年代,党继离开商洛,调进佛山一家摩托车制造厂任政工干部。1998年7月,组织部领导找他谈话,让其去一家军转民企业任党委副书记、纪委书记,还分管子弟学校、职工医院、武装部等等。
于是,白天,党继一有空就跑学校,找校长,寻老师,访学生,说安全。孩子们的餐饮卫生、校车检修,乃至游泳场所的污水排放,他事无巨细,一查到底,从未出过差错。老企业,老职工多,遗留问题多,他事必躬亲,热情得像碎嘴子婆娘,为他们释疑解惑,帮他们把逢年过节的福利品,一家一户送上门。
他说,父亲入党之日生下他,给他起名党继,他能继承的,也就是为老百姓跑跑腿儿,磨磨嘴儿。
南方经济发达,有钱人多,与腐败和犯罪常打交道的纪检干部自然体味良多,党继的诗来自生活:“人啊/别高兴的太早了/我将用一根小小的刺/给你创造一片慌乱/难道看不出来/我一直用翻白的眼珠盯着你吗?”
党继这首《餐桌上的鱼》曾入选《百家精妙小诗三百家》,总共6行,45个字,可谓诗短意长,有感而发啊!
干完了单位杂七杂八的工作,忙完了家里鸡零狗碎的吃喝拉撒,夜幕为诗人圈出一片私秘空间:读书,写作。
党继的阅读颇为博杂,诗歌、小说、散文,古代、现代、当代,逮住一本好书,从头读到尾,从尾读到头,念烦了,看困了,灯一拉,该睡了。
党继在佛山定居的27年里,每天晚上睡觉前的半个小时,必看一张报纸——《商洛日报》。以前由报社的文友邮寄,现今上网看电子版。
去年5月,党继发短信问:看没看4月12日的《商洛日报》?咋?我回。党继:是三版头条,《商洛本土歌谣〈商县娃〉唱红网络》,那歌词不错“……抽着猴上树,喝着绿棒槌,妈妈呀,虽然我现在是要啥没啥,但我是勤劳朴实的商县娃……”
我找到报纸查寻,党继所言果然不虚。
党继对商洛的关注,对商州的牵挂,对《商洛日报》的偏爱,对老家天文地理、鸡毛蒜皮的咸吃萝卜淡操心,让别人犯晕。我问原因,他说:“魂在商州呀,有啥办法……”
2014商洛行
2014年端午前后,党继从佛山打来电话,说想回商州定居,征询朋友意见。我帮他权衡轻重:佛山有同事、有孩子、有房子、有家,有花花世界和优于商州的医疗条件,商州有啥?他言,商州有父母的坟,有哥嫂弟妹的亲情,有故交诗友的夜谈,有老屋,有丹江和洋芋疙瘩糊汤面……我语塞。
两天后,文友田家声接到相同电话,这位南国诗人动真格了。我俩不得不相约丹江头,开小会,一致通电“老党”:先回,再骑毛驴看唱本——走着瞧。
……6月5日,党继邀田家声同游武关,并赋诗一首《武关的风》,现场吟诵:“……站在这里/把远处带回来的一捧阳光/献给你以后/我便越缩越小了……”
路边盖楼的农民,光着膀子,掮着水泥,边推搡老党:“让下,让下,”边兀自嘟囔:“饱饭撑得肋骨子疼里,唱戏也不寻个阴凉处。”党继有些尴尬。再看周围,半月无雨,尘土张扬,草黄树蔫,天旱人躁,让南国的游子多少有些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