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智力与观念,不断受益于二十世纪;但写作与绘画的趣味,难逃十九世纪。去美国后读了些欧美现代小说,精明洒脱,成熟透顶,十九世纪的小说叙事,显得过时了。但昆德拉、博尔赫斯、卡尔维诺写得再神,论伟大的憨厚,到底不敌十九世纪。昆德拉晚年几番谈到托尔斯泰,他心里明白,十九世纪的写手太可怕、太难超越。
谈自己:真的淡泊,别弄艺术
张莹琦:您说过,“每个人初出道的作品此后不可超越,我至今画不过我的初作。”那您会因此有失落感吗?现在画画的状态是怎样呢?
陈丹青:我比年轻时画得不知好多少,这才羡慕少年时。画画的心态则一点没变。画画,写作,不必心态,那是让你自动安静的勾当。
张莹琦:看自己25岁时的自画像,您形容,“装大人、扮成熟,脸上分明有野心。”现在再看您60岁时的自画像,有什么野心是已完成或者淡泊的?还有什么是未完成的、遗憾的?
陈丹青:半数野心其实是妄想,我从未停止妄想。一切艺术都是热情,都是痕迹。不要听信艺术家说自己淡泊。真的淡泊,别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