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出了自己的策略:在县城最热闹的开元广场,趁晚上人们乘凉的时候,见谁有钱就“撂倒”谁,抢光他身上所有的东西,然后用抢的钱打的去西安,买火车票去北京。
小龙说,他还琢磨过,要是抢一个人钱不够,到了西安,就把出租车司机“撂倒”,接着把车拿到黑市一卖,那样一来,钱应该就够了。
参与这场抢劫会议的有小龙在火锅店打工认识的同伴,也是自己拜过把子的“兄弟”。长得黑黑瘦瘦的小康排行老五,矮矮壮壮的胖子是老六,他们都得管小龙叫“二哥”。另外两个新入伙的兄弟,是小龙在县城五星级酒店门口打群架时认识的,他管这叫“不打不相识”。
为了壮胆,小龙到“超值2元店”给每个兄弟买了一把刀,两把圆刃的水果刀,两把尖刃的西瓜刀,还有一把没有刀套的小匕首,留给自己用。
可一切没有想象中顺利。在宾馆开会的时候,自己的兄弟先闹起来了。同样16岁的小康说起话来文文气气的,他反对说,“这个想法太疯狂了”,年龄最小的胖子也跟着不愿意。胖子今年只有13岁,逢人就说自己是个“人见人爱的00后”,他拒绝别人叫他“小胖”,嚷嚷着要叫他“小乖”。小龙给他发刀的时候,刚刚从小学毕业不久的“胖小乖”闹别扭了,他对小龙说,“为什么要抢人,我不想抢人,我不愿意弄。”
小康回忆说,“二哥”用兄弟的方式解决了问题。他上前抡了胖子一拳,把刀扔给他,“跟着干!”
无果的抢劫
拉扯着不情不愿的胖子,和摇摆不定的小康,小龙出门了。那是6月15日的晚上,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广场上聚集着消夏纳凉的人。女人穿上了轻薄的裙子,身上只背着小小的皮包,有的男人只穿着背心裤衩就出了门,把所有随身物品塞进口袋,装得鼓鼓的。
广场旁边是当地最大的超市,叫做“家福乐”,9.9元一双的运动鞋装满整整一筐,任人挑选。
如今到这里,还能看见广场前的马路堵车,拉着煤块的大卡车别住了宝马车,双方都在拼命摁着喇叭。路过的商店宣传车贴着大海报,正在举办消夏歌唱比赛,不知名的选手用大音量的麦克风高唱:“我拿青春赌明天,你用真情换此生,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何不潇洒走一回!”
小龙说,那天他们就打算在这里抢劫。可他们看着人们在眼前走来走去,背着包的,戴项链的,打手机的,确定了两三次目标,每次走到了跟前,谁都不敢动手,只好一次次退回来,在广场上坐着。
广场上坐着各种各样的人,带孩子的,遛狗的,光着膀子打牌的,拎着水笔写字的,当然,也有跟小龙看着差不多大的少年,有的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嘻嘻哈哈抽着烟;有的穿着统一的短裙,向来往的人分发附近商店的促销传单耐克专柜新品上市,新款1499元。
在小龙打工的火锅店,领班厨师长说,他们这些打工的常常聚在一起讨论,什么样的工作“最厉害”。常出现的答案是,好工作在煤矿。在县上不管打什么工,一个月最多一两千块钱,可在他道听途说打探来的消息里,不管是一线下煤矿,还是二线搞后勤,到了煤矿月收入就能上万。不过,这种关于“好工作”的讨论每次都以沮丧结尾因为据说虽然下矿有危险,但想要干这行,也得“有关系”才进得去。
这些年来,闭塞的彬县因为煤矿积累了财富。这里建起了气派的高楼,马路甚至比咸阳更宽阔。当地宣传干部很乐于向外来的人介绍,他们为教育投入大手笔,花了2.2亿元建造职业教育培训中心,教学楼的门柱子都是比着美国高等学府建的。这个中心在新城区地标性的体育馆旁边,而那也是个大手笔,比着北京建的,“盖出来会跟鸟巢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