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的军法很严,管我们的那个特务营营长姓杜,是山东人,个子高,脾气暴,训练也严格,大家都叫他‘杜扒皮’,很凶的,动不动就枪毙人。”张福秀说,自己在体检后于1942年被美国汽车兵送往贵州晴隆(音)县后,编入国民党第57军特务营2连,防守位于此地的军火库。“现在还记得那里有个叫‘24道拐’的地方,是抗日战争大后方唯一的陆路运输线及国际援华物资的大动脉,被誉为中国抗战的生命线。那里地势险峻,从下往上看,都能把帽子看掉;从上往下看,如身在云端,一路上随处可见滚落山涧的汽车。”张福秀说,到贵州盘县后,县长给他们开了战前动员会,说:“你们从西北过来,很辛苦,但是形势紧迫,你们还得马不停蹄地上战场,希望你们到前线奋勇作战,多多杀敌。”并在当时物资紧缺的情况下,给每位士兵发了两根纸烟和一包米花糖,连夜开赴贵州。
后来,部队开拔到孝感时,进犯湖北的日本人听闻援军前来就又撤退了。“然后我们就又到了湖南,守卫兵工厂,以前都没见过造子弹的,跟看稀奇一样。”张福秀老人说。
一场激战
1944年,刚满18岁的张福秀打了人生中的一场激战,就是后来的韶关会战,历史上也称第三次粤北战役。粤北战役是抗战时期中国军队与日本侵略军在广东中北部山区展开的大规模战役。日军为了攻占当时的广东省战时政府驻地——韶关,打通粤汉铁路,大规模地向粤北进攻。
据张老回忆,当时自己所在的连长叫杜金石(音),排长叫晋子勤(音),麻坪镇有詹厚德、詹厚意,石门镇有吴艳章(音)、殷思彦(音)、殷长青(音)等人也参加了这次激战。我军距离日军不到200米,肉眼能把对方看得清清楚楚,手榴弹都能扔进对方的战壕,双方都志在必胜,杀红了眼。“到处都是鬼子的飞机,我们趴在战壕里一直打、一直打,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张福秀回忆,打眼红了自己还近身杀了一个日本“鬼子”,并缴了他的“三八大盖”。战场一度胶着,阵地几次易手,战友们都没有后退。自己的同乡,麻坪镇原甘沟村的詹厚德也在这次激战中壮烈殉国。
打到第五天,日军投进战壕的的一枚手榴弹弹片击中张福秀左腿,他被送往指挥部所在的湖南郴州医院救治。在医院养伤的张福秀并不知道,这场厮杀一直持续了半个月,他和战友们拼死保卫的阵地最后还是沦入日军之手,敌军攻占了韶关,打通了粤汉铁路,广东省国民政府也被迫向西部山区迁移。
“那时候打仗苦啊,武器装备不如人,我们这些北方人到了南方闷热潮湿的地方很不习惯,士兵饱受脚气、烂裆、痢疾等疾病之苦,战斗力也大大下降。”张福秀说,部队缺吃少穿,士兵们穿的棉裤只是在小腿肚以上有棉花,其余都用布一绑。“开始的时候部队因为很多士兵吃不够,就到处偷吃的,很不受当地人欢迎;后来日本人一来,烧杀抢掠,群众一看士兵在战场上与日本人厮杀,军民关系融洽了不少。” “日本人把中国人就给咋啦(当地方言,意思是害苦了),强奸妇女,见人就杀,都是我亲眼所见呐!”说到这里,张福秀感慨万千,这位在枪林弹雨、战火硝烟中没有流泪的钢铁军人落泪了。
一面之缘
腿伤养好后,张福秀又回到部队的驻扎地贵州修文县马家桥,继续站岗放哨,严防日军从云南进入大西南。一天,张福秀接到命令,称蒋委员长要前往马家桥检阅,自己将担任警卫人员,对方圆40里地进行戒严,不准任何人通过。
“一听蒋委员长要来,部队赶忙搜集好吃的、好喝的,准备款待一番,可人家转了一圈就走了,就吃了几口萝卜片子。”张福秀回忆,那天,下着瓢泼大雨,士兵脚上穿的都是草鞋,雨水浇在身上冷得人不由得一个劲儿打寒颤,可谁都不敢动弹一下,都想亲眼目睹蒋委员长的风采。果然,蒋委员长来了,只见他穿着黄呢子军大衣,远远地向大家招手,对前排的军人连连挥手致意,好像在说:“谢谢,谢谢,辛苦了,辛苦了”。“老蒋高个子、高鼻梁,脸上有一块黑色的胎记,就是时间太长,记不清在哪边脸上了。”张福秀比划着描述蒋介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