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个孤独者的故事,都能在我们身边发生。耶茨不动声色的叙述,不温不火的语言,一点点吸引我们深入到那个无奈者的世界,静静等待着与心共鸣的那一刻发生。之前读卡佛,我一直都在想着为什么我们会喜欢他们笔下的那些小人物,除了能发现自身的影子,是不是还有一种更深层次上的考量?我们读小说自然想获得一种与现实不一样的生命状态,比如小说中有一丝丝的彩色、希望、乐观和救赎,能有片刻的安宁抽离出无奈的现实那也是好的。但是这种希望是无法在卡佛和耶茨的小说中找到的,那我们能从他们的小说中收获什么呢?是不是可以从审美实践上考虑,日常琐碎的生活也能带给我们一种对美的诉求?也许日常生活,它并非只是无聊、重复和平凡,偶尔的瞬间也能感知到美的存留。从隔壁传来的钢琴曲;轻叩窗棂的微风;远处的短暂的眺望;陌生人的问候……
这些平常琐事的氛围在我们个人的隐私事件中打上了无法模仿的独特印记,从而能在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中脱颖而出,愈加清晰难以忘怀。
因这种缘故,我可怜着那个被同学排斥的小男孩文森特-萨贝拉(《南瓜灯博士》);我体味着那个理想主义破灭的小文人索贝尔(《与鲨鱼搏斗》);当然,也许最值得一提的是《建筑工人》中那个年轻作家,他身上承载着更多耶茨自己的身影。年轻的作家,崇拜海明威,渴望有一天可以去巴黎,"也许我们在那里碰不到葛特鲁德。斯泰因或埃兹拉。庞德这样的人,也许我写不出《太阳照常升起》,但对我的海明威计划而言,最初的自我放逐是必不可少".作家有一天看到了招聘写手的广告,一个出租车司机要求把他与乘客的故事写成小说,每篇挣二十五美元。当然,后来他发现上当了,只能挣到五美元。作家成了出租车司机的雇佣文人,但他觉得他们之间仍存在高低明显的鸿沟,他是具备某种未知荣耀的作家。直到司机出现在作家的门口。耶茨在这里对作家可怜的自尊述充满了反讽:"我记得让他发现我家如此简陋反令我有一种波希米亚式的骄傲;我猜我有种自命不凡的想法,让伯尼-西维尔(出租车司机)明白人们会贫穷与聪明兼而有之,对他不会有什么伤害。"不必过多堆积对耶茨的敬意。那样可怜的生活,波希米亚式的骄傲,我们都曾心领神会。
书摘
《复活节游行》(第三部第一章)
后来的几年里,爱米莉每次想到姐姐——不是很经常——她都会提醒自己她已经尽力了。她已经跟托尼摊了牌,也提出过可以收留萨拉,还有谁能比那做得更多?
有时她觉得在跟男的聊天时,萨拉可以成为一个有趣的话题。
"我有个姐姐,她丈夫老是打她。"她会这样说。
"是吗?真的打她?" "真的打她,打了她二十年。你知道滑稽在哪儿吗?我知道这听上去不像话,这样说自己的姐姐,可是我觉得她有点喜欢那样。" "喜欢?" "嗯,也许准确地说不能算是喜欢,可是她逆来顺受。她相信婚姻,你要明白。她曾经跟我说:'我结婚时是个处女,之后也一直保持贞洁。'你从来没听过这么扯淡的话吧?"她跟一个男的那样说了——通常是已经半醉时,通常在深夜——之后会特别后悔,但是要想减轻自己的内疚感也不难,方法就是发誓自己再也不会那样做了。
况且她也没时间感到不安,她当时忙忙碌碌。一九六五年初,鲍德温广告公司得到了一家汉娜。鲍德温所称的梦想客户:国碳公司,他们的新型合成纤维泰诺尔看来几乎肯定会革新纺织业。"想想尼龙的影响吧!"汉娜欢欣鼓舞地说,"这种东西前途不可限量,我们幸运地从一开始就介入了".爱米莉设计了一系列广告来介绍这种纤维,汉娜很喜欢。"我觉得你干得很漂亮,亲爱的。"她说,"我们去把他们震一震吧".然而冒出了一个问题。"我想象不出哪儿不对。"汉娜告诉爱米莉,"国碳公司的法律顾问刚刚打电话给我,他想让你去跟他谈谈做广告的事。他在电话上什么都不肯讲,可是他听上去很严肃。他姓邓宁格".她发现自己到了一座玻璃幕墙大楼的高层,他一个人待在铺地毯的办公室里。他身材魁梧,下巴坚实宽阔,他说话的声音让她想缩起身子,像只猫一样钻进他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