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开数据显示,在喀什,至今仍有65.66万居民要靠政府最低生活保障维持生活。
10年来,喀什市区经历着旧城改造、建立经济特区等一轮轮发展热潮,70公里外艾尔肯所在的阿拉勒村,时间却仿佛陷入停滞。村里八成以上的村民不懂汉语,也从不使用机械化工具,男人们则大多在街上闲着。种地收入太低,村干部甚至需要每年挨家挨户做工作,才能让农民们及时播种、收割。
艾尔肯读完初中,就再没去上学。在田地里苦熬5年后,他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2006年,伽师县选派220名青年赴天津务工,拉开了喀什地区向内地输出劳动力的大幕,这也是全疆第一次疆外劳务输出。
长久贫困与对财富的渴望,让这个年轻人迫切地想要离开家乡。
第二年,艾尔肯报了名,成为天津一家木板制造厂的员工。
在这家工厂里,艾尔肯每天的工作是操作机器,将实木颗粒混入胶水后压制成木板。每月的工资1100元。一年以后,艾尔肯攒到了人生的第一笔工资——1万元,抵得上他种5年的地。
金钱冲淡了乡愁,有那么一瞬间,艾尔肯充满了幸福。他把一半的收入——5000块寄回了家,让父亲修葺残屋,把院外土墙改成砖墙。他还告诉16岁的二弟,读完初中也赶紧过来。
政府大批量的劳动人口集体输出,改变了一批年轻人的生活与对自我的定位。至2010年底,伽师县累计转移农业劳动力33.8万人(次),劳务创收达10亿元。艾尔肯所住的工厂宿舍里,也开始出现了MP3、手机以及价格不菲的手表、皮鞋。
然而日复一日,财富迷雾下的坚硬现实却逐渐清晰。漂浮着碎木粉尘的车间里,艾尔肯每天工作12个小时,重复一个动作要上万次;他读不懂一份简单的说明书,叫不出车间主任的名字,也不认识机器上的任何一个英文字母。
这意味着,需要更复杂的工作技能、收入更高的岗位,是他和他的同乡们无法企及的。
这不仅仅是艾尔肯一人的困境。伽师县技能培训中心机电系的教师库图鲁克每年要培训300至400人,为期30天的培训里,最简单的电路维修,最后仅有40%的人能够掌握。
更难熬的则是孤独。艾尔肯及他的同乡,被安排在一个车间、同一个寝室里、同一个清真食堂,每天反复吃着馕、馍馍与挂面。
积攒着微薄的收入,内心的撕扯却愈发剧烈。一台50元买的收音机,是艾尔肯夜里唯一的慰藉——孤独天线里传来的熟悉乡音,能让他感到安宁。
把小姑娘吓跑了,很难受
年轻人的就业渠道狭窄:第一,摘棉花;第二,进工厂;第三,做小贩,成为城市里的游荡者。
艾尔肯在两年的合约期满后,选择离开工厂。自由了的青年,却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他不愿回家困在地里;想进入城市,却发觉自己甚至难以填写一张城市的就业申请表。
截至2010年底,新疆拥有农业富余劳动力219.74万人,其中少数民族占83.77%,主要集中在喀什、和田等南疆地区。
这是属于艾尔肯这样的南疆农村青年的困境。受限于贫穷、偏僻、民族文化的隔阂及汉语水平的低下,这些年轻人的就业渠道狭窄:第一,摘棉花;第二,进工厂;第三,做小贩,成为城市里的游荡者。
在天津街头游荡两天后,艾尔肯选择了最后一条路,他来到北京,投奔了老乡——在街头售卖玛仁糖的南疆人。
2008年1月,同乡伊力亚斯收留了艾尔肯。从这个年近40岁、性格剽悍的汉子这里,艾尔肯第一次得知:玛仁糖。这久远年代古老商队的遗产,已成为城市里街边的货品。
长久以来人们对其独特售卖方式的固有印象:一群维族人,骑着三轮车,操着大嗓门,手持长刀,依据顾客需要切割售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