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日报(刘立勤)空闲的时候,我喜欢到电信局门口遛遛。哪里有一个书摊,我喜欢看书摊上有没有我喜欢的书,也喜欢和卖书的老李拉呱几句闲话。
老李好像是陕北人,亦或是山东人,我记不清了,只记得他说着一口外地话。几十年都没有改变他的乡音,几十年也没有改变他的行当。几十年里,他都用那外地话卖着外地进来的花花绿绿的书。
老李卖的书主要是期刊杂志,有文学杂志,有娱乐杂志,有儿童杂志,也有报纸之类的,什么挣钱就卖什么。从他书摊杂志的多寡,能够看出文化的流行。上世纪八十年代是文学杂志一统天下,夹杂着《知音》《家庭》之类的娱乐杂志;世纪交替前后,文学杂志让贤了,《知音》《家庭》《读者》等占据了主要的位置;后来呢,《故事会》《上海故事》一类的杂志又占领了大部分的地方,《知音》《家庭》又靠了边。
认识老李的时候,大约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那时候我高中毕业不久,刚刚在一个乡村小学当代课教师。那是一个饥馑的年代,那也是一个火热的年代,那也是一个充满激情和理想的时代。那时候还是比较穷,记得我一个月拿到手的工资只有十三块五毛钱,可是我却喜欢读书。一年总有几次,我会骑着自行车专门到县城买书。
那时候县城不大,却有十多家卖书的。有的是书报亭,有的是店铺,只有他在邮电局门口摆了一个书摊。别人家的书大多高高的挂在墙上让人仰望,只有他的书摆在那里让人挑选阅读。
他订的杂志很全,当时流行的杂志好像都有,《当代》《十月》《译林》什么都有。老李书摊的人很多,我在翻阅那些杂志时,忍不住圪蹴在他的书摊前看起来,他也不催促,偶尔还会把自己的小凳子让我坐着看。坐着看书的感觉真好,我就像饥饿的汉子走进了免费的餐厅,大口朵颐而不知羞惭。
可太阳终归是要西下,我也终归是要回家的。专程进城为了买书,而我又没有多少钱,每次只能是买上三五本书。常常是把书拿在手上,才发现钱不够。正在尴尬之际,老李说,你先拿走吧,下次来了再补上。其实,老李那时候并不认识我,我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我还是把把书拿走了。
现在回想起来亦觉得赧然,大小伙子穷得连几本书都买不起。不过我也佩服那时候的自己,阮囊既就是那样的羞涩,我也会节衣缩食用来买书。如今生活已不再艰辛了,我已经很少进书店看书买书了。想来真是汗颜。
后来,我也来到县城工作,县城繁华了许多,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可城里的书摊已经所剩无几了。书店萎缩了,原来的报刊亭全部拆除,原来卖书的门市部要么改行卖了烟酒,要么卖了时装,有的甚至改作了发廊,有的改卖教辅资料,专门卖杂志的书摊只有老李一家了,老李的书摊算得上是县城里一个风景了。
我以为老李的生意会好了,可老李说生意越发的难了。老李本来有两张床的书摊,后来只有一张床了,文学杂志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娱乐杂志也江河日下,只有《读者》《故事会》还在苟延残喘。熟悉的成人越来越少,只有一些上学的孩子来买。
我也很少掏钱买书了。不过,我上班下班的时候,喜欢到老李的书摊看看,喜欢和老李说说闲话。遇上喜欢的杂志也买一本两本,更多的时候把老李的杂志拿回家里看。有时实在不好意思了,就多买几本,老李急忙善解人意地说,看完了就放我这里寄卖,又给了我一个看白书的机会。
老李日渐的老了,老李的书摊还在坚守。老李担心那些个孩子没有地方买书看。偶尔谈起上世纪八十年书摊的兴盛,老李说,不知道人们为什么不读书了。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老李订的杂志越来越少,有些很好的杂志干脆也不订了。
老李终究是老了,癸巳年冬天,老李不见了,老李的书摊也不见了。问及熟悉的朋友,说是老李病了。期盼着老李的病能好起来,期盼着老李的书摊再摆起了。期盼了一个冬天,期盼了一个春天,也不见老李好起来,心中就有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