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日报 - 商洛之窗讯 (余显斌)那时,月亮又大又圆,照得一庭如水。我们在院子里打闹着。
因为月亮很白,地上,每一根草都看得见,每一根树棍也看得见。我们在院子中,玩狼抓小羊,毛头做狼,很张狂,发誓一定要抓住我。
他说,他要报仇。他说,因为上一次我做狼时,抓了他。
他说时,使劲吸一下鼻涕,紧了一下裤带,然后向我冲去。我当然不能让他抓住,我使劲跑,他使劲追。我一慌,脚下一绊,“啪”一跤跌下,头叩在一个小小的水塘里,“哇”一声哭了,喊道:“毛头打我,毛头打我。”
毛头吓坏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然后,娘出来了,毛头吱溜一声,老鼠一样溜了。
娘说,别哭别哭,吃月饼呢。
我停住哭声,月饼在哪儿?
娘一指水塘,小小的水塘中,有一轮月亮,如月饼一样。娘说,让娃儿咬碎了。果然,月亮一闪一闪的,被动荡的水分割得细细碎碎的,不一会儿水静了,月亮又圆了。
我的脑门儿上,留下一个窝儿,是那次摔的。多年后,那个窝儿长没了,可是,那晚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四十年来,从未忘记,有时想想,竟哑然失笑。
中秋的记忆中,记得最多的,还是娘做的月饼。
那时,我玩忘了,肚子饿了,跑回家去。娘说:“饿了?”
我鼓着肚子,让娘听,肚子咕咕的,牛儿一样叫着。娘摸一下我的头,拿出提前准备的月饼,塞给我一个。月饼香喷喷的,一直香到我的心里,香到我的记忆中。多年后,进了城,吃到真正的月饼,我这才知道,娘的月饼只能叫面饼,不能叫月饼,它做得很简单,只是在饼上撒下一点儿芝麻罢了。
可是,就是这面饼,美丽着我的童年,也美丽着我童年的中秋。
娘给奶的月饼,奶不吃,悄悄留着。
第二天,她会给我。我呱唧呱唧吃着,她轻声问“香吗?”
我点头,说香啊。
她问:“喜欢奶吗?”
我点点头,喜欢啊。
奶说:“进城了,接奶去吗?”
我再次点头,接奶啊。
奶很高兴,满脸核桃纹炸开,小小的眼睛也眯在了一块儿。
多年后,我真的进城,奶坟头的树已有手臂粗。奶走了多年,奶微笑的样子仍在梦中时时出现,一如过去,没一点老态。你说怪不怪?
走在小城,日子流逝,人也逐渐老去。唯一未老的,是故乡的记忆,是中秋月下的每一个细节。
中秋不老,乡愁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