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日报 - 商洛之窗讯(程良华)广货街与曾经的“广货”一样,无奈地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广货街的清冷与黯淡,是由于西康铁路和包茂高速公路相继通车后交通干道的东移。少却了车水马龙的喧嚣、贩夫走卒的吆喝、行商坐贾的盘算、过往行人的逗留,这秦岭深处的小镇,自然就塞满了清冷、寂寥与落寞。
广货街曾经有过车马塞道、商贾接踵、人声鼎沸、买卖兴隆的热闹。因为自古以来,广货街就曾是巴蜀北上关中、西北南下湖广的交通咽喉之一。也是当年西(安)——万(源)公路和商(县)——沙(沟口,即广货街)公路通车,把广货街的热闹和繁荣推向了巅峰。
广货街原来是叫“沙沟口”的。广货街的得名,绝对是由于“广货”的缘由。“广货”是相对于“土货”而言的。当年以“洋”字打头的洋火、洋油、洋面,洋布、洋镐、洋铣,或者不以“洋”字打头的丝绸、花布、细瓷、精铁等,只要是从外面进来的东西,山里人皆将其统称为“广货”。自然,这个处在镇安、柞水、安康连接西安节点上的“沙沟口”,不乏南来北往的商贾带来些个用来等价交换或以物易物的“广货”。而这些经营“广货”的商家聚集此地且交易频繁,自然就逐渐成市成街,由此也就有了“广货街”的称谓。
我曾经许多次经过广货街。我第一次经过广货街的时候,其实“广货街”已经名不副实了。当时“广货”的称谓,已经逐渐成为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们口中的陈词,老人们只是习惯性地把早就已经彻底国产化了的火柴、煤油、面粉等等商品还叫做洋火、洋油、洋面,而这时的广货街已经没有什么“广货”。不多的两家商店,出售的都是少得可怜的大路货,而且许多诸如火柴、煤油、烟酒、白糖、棉布……等,都是要凭票供应的。广货街尽管地处山野的更深处,但也是钢铸的计划经济战车上的一颗螺丝。那时要想在广货街吃碗饭,必须按照“人民币+粮票(陕西省或全国通用的)=蒸馍/面条”的公式进行。对于这点年龄稍大些的人倒是不会感到陌生。但广货街的饭实在是具有广货街特色的:无论是蒸馍还是米饭面条,都能咬出沙沙的声响来。当然,这也并不是广货街人故意往粮食里掺沙子,而是那条沙沟河水含沙量大,那种可以悬浮在水中的细沙,自然就成了米面中的添加剂。这种吃食尽管口感不是太好,但也只有在供销社办的食堂(饭馆)里可以买到,并且,绝对地仅此一家,别无分号。长途车停靠这里,人得抓紧排队抢购吃食。否则,就得再饿上几个小时肚子捱到西安或安康、镇柞吃饭。而路边绝对没有兜售方便面、鸡蛋、水果的小贩。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以后,随着计划经济机器的滴油漏气,广货街的市场开始走向繁荣。几乎在一夜之间,就从地下冒出了许多的个体户:开饭馆的、办旅社的、搞修理的,收购山珍特产的、批发水果蔬菜的、倒卖化肥农药的,等等。并且,从那时起,广货街又开始真正有了“广货”:电子表、折叠伞、收录机、蛤蟆镜……
其实,广货街最红火的,既不是“广货”,也不是“土货”,而是“吃货”。因为广货街距西安、镇柞、宁陕皆是百十里的路程,车行至此旅客们都得打尖吃饭,所以广货街的饭馆生意红火。渐渐地,各路司机与饭馆老板结成了相对固定的利益共同体。客车司机每天都会准时把车停在一家固定的饭馆门前,吆喝旅客下车吃饭。饭馆老板会极巴结地把司机迎进一个单间,呈上早已准备好的几个小菜,有时还会有一小壶酒孝敬司机。而旅客,就得在这家饭馆享受高价饭菜。由此就形成了一条极为特殊的“食物链”:司机吃饭馆,饭馆吃旅客,旅客吃高价。那时,一个县也就只有两、三辆“帆布篷”(苏联嘎斯型或北京212型吉普车)供书记、县长因公出差用。除此,任你是局长科长区长乡长,只要往返西安至镇柞、宁陕之间,你都得挤“轿子车”或敞篷卡车。而到了广货街,灰头灰脸的你,都不可避免地处在了“食物链”的最底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