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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丹青:怎么才能看懂毕加索

2013-08-30 11:43:42 来源:

  毕加索大展的主办方告诉我,大家看了毕加索的作品后还是不太懂。毕加索为什么不好懂,这牵涉到一个知识准备,一个眼界。知识准备对于绘画来说跟文本不太一样,我读不懂法文,也差不多不能直接读英文书籍,但是我不怕,我可以看视觉艺术。

  国人认识毕加索的百年演变

  毕加索是1881年生的,跟鲁迅同年,1973年去世的,我们有幸跟毕加索生活在同一个时代,1973年他去世的时候我在江西农村,我知道世界上有一个人叫毕加索,但是我看不到他的画。毕加索的名字,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就传到中国来了,那时候中国正在战乱当中,没有可能邀请欧洲的展览来中国。但已经有中国的画家知道毕加索,像徐悲鸿在法国留学,他不但不懂毕加索还讨厌毕加索,他也不喜欢印象派;刘海粟是另外一种画家,他觉得毕加索的画跟中国画文化相同。他们成了两个阵营,一个是北方的现实主义阵营,一个是以刘海粟为主的现代主义阵营。1949年以后,北方的现实主义阵营取得了政治上的地位。基本上毕加索的立体主义就销声匿迹了。

  文革结束后的1978年,中国恢复了正常的国家生活,包括文化生活。第一件事情就是跟法国商量,请来了法国乡村画展。我第一次看到了19世纪的一些现实主义画家、印象派画家,像米勒。直接影响到后面画的东西。在北京、上海、重庆、东北等地都出现了很多的艺术活动,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纲领,就是超越古典主义、超越现实主义,超越早期现代主义,甚至超越毕加索这一代人,直接进入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西方的现代主义,所以很快,1985年出现了美术新潮运动。

  上世纪80年代,大部分中国美术界比较有主见的人,其实对毕加索已经不再感兴趣了。从民国到1949年,从70年代末到80年代,中国接受西方的现代主义,以毕加索为例,出现了很多波折。他曾经被民国的留法生喜欢或者不喜欢,解放后一度在中国消失,文革后又以一种迟到的方式成为被模仿的权威和超越的对象。在小圈子里,年轻人已经不太看得起他了,大家开始关注二战后,被称之为后现代的新兴艺术,开始关心像杜尚、路易斯这些人。

  1982年我第一次到纽约,进入大都会美术馆,进入现代美术馆,我发现毕加索在西方早就过时了。或者说,毕加索不是过时了,而是进入了历史的背景,变成了一个山峰,变成了一个记忆。他不再是一个问题。从时间脉络看,毕加索相当于中国的齐白石和吴昌硕的年代。

  理解毕加索的时间和空间脉络

  话说回来,西方绝大部分民众对毕加索未必喜欢,在他那个时代大家也是看不懂。塞尚是1906年去世的,1907年左右毕加索推出了《亚维侬少女》。今天的《亚维侬少女》被收藏在博物馆,它使美术史有一个大转弯。但是当时画完以后,除了毕加索的几个老朋友喜欢,公众都不喜欢,这个画到十几年以后才被人所认知。《亚维侬少女》是他立体主义实验的一个先身,此后毕加索进入到严谨的立体主义时期。《亚维侬少女》跟非洲雕刻做了一个交融。像《亚维侬少女》这样的作品如果今天能够过来,把毕加索同时代正在发生的其他事情放在一起看,可能要比单独做这么一个毕加索的展览,对我们有更多的启示。也许还是不懂,但是我们要的不是懂而是启示。艺术的懂是没有穷尽的。我们认知一个艺术家,比如说像毕加索这么一个丰富的矛盾的艺术家,其实是需要时间的,并不只是我们的问题,西方人也一样。

  我很想知道是哪些观众在毕加索哪些作品面前觉得不懂,他为什么要懂,如果懂了对他有什么影响,因为艺术是跟每个人的视觉,每个人的内心在沟通。这个沟通如果被所谓的不懂所阻断是什么意思?这对我们的文化是什么意思?这是很有意义的一个话题。

  在我居住美国的18年,包括这些年我每年都回去,关于毕加索的研究,毕加索的展览,毕加索的画册,毕加索的专题从来没有中断过。这些展览综合起来才构成一个完整的毕加索,这样的条件我们这里也会具备。

编辑:苏春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