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舆情分裂,不好的作品没压力。舆论界面对“不好”的公共艺术也还总是见仁见智。明明很丑的雕塑揭出了竟会出来另一派的辩护声音,平庸的作品于是总能安全地躲在相峙的舆情下不断涌现。
公众(人民)本来是公共艺术的法理上的建设主体,但它被抽象到没有立项权。纳税人被分解成活生生的个体时,谁也不自觉自己出了值得当真的钱,拥有可以当真的发言资格,便拱手让出表决权,让舆论去代表(在美国一些州,如果要建造一处公共艺术,除了专家委员会要审定,还得征询每一个从自家窗口看得见该“艺术”的居民的同意,不签字意味着不同意,可致一票否决)。电视、报刊、网络无暇旁顾公共艺术的跟踪或较真,“不好”的公共艺术得以轻易立足,杂草丛生,也怪舆论剪草不力,更不好的是,很多低品质公共艺术出现时,公众、舆情多数失语、少数夸赞。竟能造成颇受欢迎的错觉。
六、“二主”终裁,甲方说了算。某项公共艺术建在谁的地面,谁出的钱,谁才最终决定其主题、形态、风格、体量、材质、朝向甚至取名。把公共艺术当活的艺术家,懂得要紧的是让“地主”和“财主”满意。甲方貌似代表公众,强势推动不少低俗的定制。(在发达国家,公共艺术建造资金或通过社会募捐。“百分比”法定提取,由专家委员会结合社区代表意志支配,方案可以不受制于甲方,只对社会的有效监控机制负责)。“不好”的公共艺术不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安身。
七、管理机制不健全。中国几乎没有公共艺术的职能管理部门。一种“城市雕塑委员会或办公室”代司其职,一般归于建设系统。但由于公共艺术的跨界因素,市政、交通、园林、文化、宣传、街道、校园、企业也可以基于“二主机制”偶尔强力作为,这个常设于多数省市的机构往往处于空转状态。更有的城市职能部门,经不起利诱,直接或间接介入公共艺术工程。有的政府性质的考核发放“执业资格证书”,事与愿违地给许多能力水平堪忧,但出得起发证前培训费的人发放了“政府”许可。有的跨界别部门组成的专家委员会,多数成员经常兼为投标人,他们既是裁判也是运动员,专家身份成了自己揽活的招牌利器而根本没有代表的中立性、公共性。更重要的是,公共艺术没有续存管理机制,一经立项,则默认为百年大计,没有寿命预估而量“命”投入,建成以后疏于养护、维修、揭幕剪彩即开始中衰,每况愈下,让后来的观众只能面对其旧态。
八、公共艺术精品正面临全球性枯竭。任何国家都能举出几个好或坏的公共艺术个案。整体的情况是欧美发达国家好的公共艺术的总量要多些,非洲、南美洲国家的都会城市出现好的公共艺术的比率最大,甚至超过欧美。而中国是不好的公共艺术比例最高的国家。一个简单的数学公式启示我们,公共艺术求好的秘诀就在于控制总量,宁缺毋滥,精益求精。事实上,欧美国家基于社会产出机制调控做到了这一点,非洲南美国家因为资金短缺做到了这一点。由于公共艺术在相对休眠的城市建设中的长期待业,国际上的公共艺术家十分羡慕中国同行的“活源”——美术学院的进修生也不愁没公共艺术的活干。全球性的情况是,公共艺术的需求剧减,而中国的公共艺术供源无限扩大,世界上的公共艺术家都成中国公共艺术的智库储备。但他们往往难解个中深味,不服水土,只能眼馋中国同行。中国公共艺术创作群得益于某种攘外机制,没有像建筑界那样失守自己的垄断。负面的结果是,一些拥有专业实力的雕塑家,逐渐因为活多作品多而滚雪球一般建立起权威,成了中国各地重要公共艺术项目的主要供源,导致大量的自我重复和地区雷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