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日报 - 商洛之窗讯(赵仓安)汝河两岸的秋天是从梆梆梆地打核桃声里开始的。八月十五晚上,庄稼人用核桃、花生、芝麻、红糖做馅烙成的糖馍焦黄酥脆,比集市上的月饼好吃多了。吃了中秋节的糖馍,男人进了对窝沟断葽蔓(葛藤),女人在家拾掇谷场和梿枷。吃晌午饭时,男人拖回了胳膊粗的一大盘葽蔓,进了院子就喊渴;女人给男人递上了凉开水,顺手拔掉了男人头上的碎草屑,赶紧把葽蔓宝贝一样的放进阴凉处。现在人不穿葽蔓做的葛麻草鞋了,但梿枷旧了要用葽蔓缠,苞谷秆要用葽蔓捆,就连越冬的大白菜也要葽蔓扎两道才放心。
以后的日子里,庄稼人黑水汗流地掰回了苞谷棒子。一家人坐在场院里又说又笑地撕掉苞谷外衣,院子里一会儿就摞起了金黄色的棒子墙。男人用葽蔓把苞谷棒子一爪一爪地扎结实了。在女人家的帮助下,黄亮亮的苞谷爪子,挂到庄户人家的房檐下亮堂堂的喜庆,挂在庄户人家的房梁上沉甸甸的踏实,吊在院墙外的核桃树杈上金灿灿的祥和,庄稼汉看了美滋滋地满心受活。
第二天天还麻麻亮,女人家就叫醒了男人吃早饭。两口子拔完了对窝沟的一大块豆子地,太阳才懒洋洋地露出头来。男人把黄豆抱到地边敞露水的空档里,女人家忙着把黄豆地里的杂草拾掇得一干二净。等男人撒好了化肥和麦种,女人家已经不声不响地挖好了一角子地。两口子麻麻利利地没歇一口气,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只想趁着豆子地里的潮气还未散尽时把麦子种完。看见女人渴得实在不成样了,男人上到地边的柿子树上,摘下红艳艳、软溜溜、甜津津的火罐柿子。吃过了柿子,浑身来劲了,看见男人还在树上,女人家一边干活一边催促着男人别耽搁了种麦子。庄稼人都知道季节不等人,俗话说“种麦迟一晌,收麦迟五天”啊。
地里的麦子种完了,已经过晌了。男人坐在地畔上美美地抽了一根烟,倒出了鞋旮旯里的黄沙土,铲掉了鞋底上两指厚的黄泥巴。两口子吃了早上带来的干粮馍后,困巴巴的腰上有劲了。男人起身给女人收拾好了黄豆担子,照护着女人上路后,才把剩余的黄豆用皮绳捆成两捆,挑山一样地挑回家去。
院子里的黄豆堆成山了。种完了麦子,女人家选一个火辣辣的大晴天摊好了场。正午的时候,汝河两岸的村子里,叭哧叭哧的梿枷声此起彼伏,金豆子一样的黄豆粒唰唰唰地落了一场。吃过了晌午饭,场里的豆子打过三遍了。男人把挑出的豆秆子用葽蔓捆好上了剁,女人家用簸萁簸出了一大席的黄豆粒。看着黄豆收成好,女人家睡觉都能笑醒了。女人家知道,黄豆现在每斤两块多,成了山里人名副其实的黄金豆。男人不在家的日子里,行情要花钱,孩子要吃方便面,还指望着这些黄金豆换回一家人的零花钱呢。
天气一天凉似一天,秋雨打着人们的脸,一团团饱含雨水的乌云在汝河上空缓缓移动。秋风冷冰冰地刮了一晚上,霜降节气来到了。清晨,乳白色的大雾从汝河边弥漫开来,朦朦胧胧的,十步之外看不见人。雾气散尽后,萝卜缨子上落满了白花花的细霜粒。到了中午,菜地里全是拔萝卜、砍疙瘩白的老乡们。男人连辣子带秆一起拔回来了,用葽蔓挂在院子里的樱桃树上吊人胃口。女人家腌好了咸菜,窝酸了酸菜,庄稼汉还来不及品尝,汝河两岸的柿子红了。
汝河两岸出核桃,出板栗,柿子更出名。深秋时节,刚出土的麦苗正探头探脑地四下张望,田野上绿色遥看有近却无,南山上五颜六色的深红或浅红,一树树红柿子在空旷的田野里嬉戏跳舞,汝河两岸的田园风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雅致和悠闲。经过一夜的霜降,汝河两岸前川后塬的柿子树,不时有湿漉漉的柿树叶子翩翩飘零;傍晚时的秋风不请自来,又一阵秋风席卷柿树后,留下一树树红柿子孤零零地寂寞在枝头无人问津。
回想起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汝河两岸的柿子却是金蛋子一样的宝贝。秋种结束后的空闲时间,汝河两岸的沟沟岔岔全是夹柿子的老乡。白天上树把拳头般大小的甘柿、火烧柿子、帽盔柿子夹下树后,晚上一家老小坐在煤油灯下旋柿饼。女人麻麻利利地削柿皮,男人一声不吭地用葽蔓结着柿饼串子,小孩子不太情愿地一边帮忙一边打着呵欠,一家人忙到后半夜,才把背回家的柿子加工成柿饼。全家人都知道,柿饼风干上霜后卖到供销社,能换来一家人冬天时穿棉衣戴棉帽的温暖生活;换回再细发的日子也离不开的食盐、煤油和火柴;买到过年时才能吃一点的红薯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