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日报 - 商洛之窗讯(王文鸽)车停在路边,我就朝老屋奔去。
老屋早已不存在了。
记忆中的老屋是三间土柸砌起来的瓦房,东侧是灶房,西侧是猪圈鸡舍,院子里有一个红薯窖,旁边是棵枣树,院子里还有椿树、杨树、桃树、花椒树,再往前就是一个大池塘。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冬天的夜晚很冷,每天晚上睡觉时脱了棉裤,半天都不愿钻到冰冷的被窝,冷得不行了,母亲就在堂屋燃一堆麦秸取暖。上早学要起早,鸡一叫,就有东庄的同学在路上喊名字,上学了!一骨碌爬起来,摸着黑就到了学校,学校也没电,黑咕隆咚的,我们带着自制的煤油灯放在桌上,开始早读。
夏天的时候,天气炎热,一家人就睡在院子里,盖的就是拆洗下来的被面和被里子,记得临睡前时常把花被面两端用脚挑起来,当帐篷玩耍。
有天晚上很恐怖,姐姐睡到半夜惊叫着坐起来,我们都吓醒了,我看到有一个白色的背影慢慢朝池塘东边的沟渠走去,姐姐说朦朦胧胧中有人在床上摸索,开始以为是母亲给盖被子,后来感觉不对劲,就惊醒了。自那后,天再热,都不敢在院子里睡了,好几天过去了,我都很害怕,远远看到老屋房前屋后,心里怪怪的。
老屋在村头,池塘边有一口井,村子人吃水担着桶都到这里打。记忆中,路上经常有过往的脚夫借我家的灶房做饭,记不清拉的啥东西,只记得路边停了一行架子车,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他们从井里打来水,用我家的大铁锅做饭,吃过饭清洗干净,就走了,母亲总是乐意给这些下苦的脚夫方便。
那时我还很小,看到脚夫在我家做饭吃,很高兴,好像是一件很荣耀的事似的蹦蹦跳跳的。来年,那些脚夫路过歇脚,又借我家灶房做饭,临走时撂下一句话,这家人好,厚道也干净。
院子里有一个红薯窖,秋冬的午后,母亲喊我到窖里拾红薯。她用一根井绳绑在我的腰间,放我下去,再把打井水吃的铁桶放下来。
红薯窖底黑洞洞的,全是沙地,我摸索着将一只只红薯放到桶里,放满了,就朝上喊母亲,母亲就提了上去,倒在堂屋里。有时摸到一个坏红薯软软的,母亲说赶紧拾上来,以免传染了其他好红薯,我很听话就放到桶里,不知提了多少桶,够吃几天吧,母亲才满意地放绳子下来,我在窖底把绳绑好在腰间,就喊母亲拽我上来,每次都乐呵呵的,看我拾得好,以后母亲都叫我下红薯窖。
队上种有甘蔗林,分给我家吃不完的就存放在红薯窖里,想吃的时候,偷偷地顺着锨把溜下去,在窖底吃完了,用脚蹬着两壁的窝窝,咋也上不来,这时才急的喊人把我拽上来。
院子东南角有一颗花椒树,母亲炒菜烙馍的时候,让我去摘一些花椒叶子,烙出来的馍香极了。旁边是萝卜窖,小时候总是饥饿,放学了饭还没做好,就挖一个白萝卜或红薯充饥。家里粮食少,天天都是红薯稀饭萝卜菜,偶尔吃一顿面条都要放上好多红薯,记得总是用筷子在锅里捞那几根稀有的白面条,现在想想,那时不爱吃的,现在都是好东西。
每年春荒的时候,家里一天三顿都是红薯稀饭,邻居小丫家却有面条吃,她端着饭碗在院子里,故意用筷子把细细的白面条挑得高高的,笑着看着我。怎能和她家比呢,她娘是生产队的妇女队长,我家都是女娃,劳力小,平日里,小丫和我好上几天,又和邻家的小丽好上了,不好的时候就瞪眼,远远地瞪着不动,我总是瞪不过她。
考初中的时候,我们队上只考上了两个,我和党生,党生后来当上了生产队长。
一晃,离开故乡已二十七年了,母亲也去世十几年了。
奇怪的是,好多年来,我一直做着同一个梦。
梦见母亲埋在老屋的花椒树旁边;要么就是我回到老家,看见母亲孤零零一个人住在老屋里,那样凄苦,我远远地看着却不敢靠近;要么就是匆匆地从老屋的门前经过,看到盖了高楼的老屋院子既兴奋又陌生,留恋不舍地从池塘边走过,在村子里巷巷道道走走停停地看那些树,房前房后的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