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日报(崔 文)倍加思念故乡,是我离开后的这十几年。
这些年,也是我回故乡最为频繁的时候。想起夏天里的故乡,天蓝水秀,鸟语花香,树木葱绿,空气特别清净,夜空格外皎洁。村子被这条历经千年的洛河环绕着。黄昏时分的农家小院,袅袅炊烟不时散向空中。一群群鸭子扑腾腾的出了村口,左摇右晃地拖着笨拙的身子朝河边挪去。这仅是我故乡夏景的一角,却是让我不管走到哪里,都不曾忘却的思念。
上周父亲从老家来,说今年的雨水多,杏子结的繁,给孩子捎了一袋银杏核子。我不禁想起了老房子后,祖父亲自栽的那棵银杏树,如同我的个子一样疯长,三十年来不觉已长成大树。每到麦收时节,黄亮亮的杏子把枝干压得好低。我和小伙伴爬在树桠上,淘气的比看谁先吃的肚子疼,下来后个个肚子撑得像个鼓,惹得大人们说我们不要小命了。离房子不远处有个池塘,尤其是夏天,大片大片的荷叶紧浮着水面,粉嘟嘟的花骨朵簇在一起,竞相争艳,不时有蜻蜓立在枝头,好有一幅“接天莲叶无穷碧”和“小荷才露尖尖角”之诗情画意。凉风习习的夜里,一家人在小院铺片凉席,躺在上面望夜空里的繁星,数着数着就进入了梦乡。最恼人的应是雨后的夜半,池塘里的阵阵蛙鸣,不时地回荡在农家人的酣梦里,惹得树枝上的鸟叽喳渣地乱飞,打破静谧的天籁。
我是个天生怀旧的人,不论我年龄再大,离故乡再远,我都不轻易走出童年的村庄。十几年犹如弹指一挥间,晃的一下就从我们脚底下过去了,儿时的伙伴们在各自的城市里大都有了一番成就。后来联系上了几个,每每聊起故乡来,都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当然聊得最多的也就是洛河畔。想起童年里,我们在河边草地上打滚,练空翻。这群在水边长大的孩子,天生练就了一手好水性,放了学就快活在水里,像鱼儿游来游去,在水底憋气比赛捉螃蟹,玩累了一伙人按照分工,在石滩上搭起铁丝灶烤螃蟹腿,撒上调料,烤出来的蟹腿咬起来脆脆的,那香味,现在回想起来都馋得狂流哈喇子。而今每次回去,都是匆匆地回去匆匆地离开,连个夜都没过过,都是因为事情多呀。走的时候,久久地站在桥头,夕阳的辉映下,微风吹来,河心被皱起一圈圈波纹,向岸边急急地散去。往桥下看,一群群鱼儿聚集着,附在一片树叶下,悄悄地凝望着我不舍离去的转身。后来我迫不及待地把以前小时候的照片拍下传给他们,他们好久没说话,半天蹦出了一句:好思念故乡呀,过年回来一块聚聚。
始终都忘不了故园里,那棵历经百年的皂角树。她应该算是村里最古老的树,也是我们村里人的精神支柱。长年累月,高傲地挺立在村口的埝涧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根深深地扎向大地。树就好比人,岁数大了,往往就经不起世事的折腾。小时候,大人们在涧下水边洗衣服,每逢刮大风时候,大把大把的皂角哗啦哗啦地顺着枝干落在水边的草丛里,我们就把捡来的皂角用石头捣烂,寄给母亲洗衣服,穿着用皂角洗过的衣服,有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前几年,我回村专门去看那棵皂角树,发现树不见了地上却有个大坑,父亲告诉我树被人挖走了,移植在山城的公园里,不到半年就死掉了。当时有人来买这棵树的时候,我们全村人都反对,谁知道有天晚上,村干部为了三千块钱,伙同县里的人用挖机连夜挖走了,村里人为这事还到村干部家闹了,后来村干部不堪压力也自缢了。那件事后,乡亲们都没有再议论过。就是我们村里最年长的老人,常常是一个人半夜里悄悄坐在树坑边,扯开嗓子大声地嚎叫。那哭叫好凄惨,结果不到两个月,这位九十多岁的老人就含恨死去。村里人说,虽不知道老人为啥这般心痛,但要不是被挖走这棵树,老人活到一百多岁都不成问题。
前段时间,父亲还念叨着,现在的孩子打小就生活在城里,长大后会不会再也找不回故乡里的影子。我想,应该是的。因为我一直不安,现代那所谓的文明到底要将我这一丁点乡愁转移去哪里,骨子里对故园那仅有的一点思念,难道就仅仅只存留在梦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