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自嗟呀一声,脚下忙使劲儿紧蹬。稍时,就听见了隐隐约约的梆子急敲,哒哒哒哒……随后又有鸭子似的“嘎嘎”叫。那立柱渐渐清晰,是三棵白皮松,两直夹一斜,皆一搂多粗,数十米高,通体无斜枝岔股,至顶端,方展开臂膀、手指,托起密密麻麻的窝巢,有细心人数了,言之凿凿为68个,住有三四百只。
急驶进坡底的村道,一村民见了,含笑指示,哪儿停车,从哪儿上去看。又说,现在是苍鹭的哺乳期,那梆子声便是幼崽啼叫,“嘎嘎”的是成鸟。忽然得意地微笑了下,我们这周湾村的娃,年年高考时,都比其他地方录得多。
我赶忙祝福了他,停车沿山坡的黄土斜径蜿蜒而上,绕过一丛乱草,首先闯入眼帘的是树下平台上,一群立、跪、伏、卧着的照相机的“长枪大炮”,七嘴八舌着西安、渭南和普通话音。席地而坐的一个女士忽然转身伏卧了,叫道,我家的回来了!趴在她早支好的,紧瞄着一户苍鹭人家的“长枪”背后。便见空中一阵灰暗,盘旋来十数只苍鹭,苍翅白胸,先后降落。梆子声骤雨般急敲,嘎嘎的呼唤、叮嘱、训斥,还有打斗扇翅的扑棱,此起彼伏。我慌忙举起相机,镜头却捕捉到旁逸高竖的一枝松梢顶端,一枚孤立的倩影。
我这才得了些宽余,看那白皮松的枝叶,稀稀疏疏的,树冠之下,寸草皆无,仅枯立了几株瘦削的酸枣。一红衣村妇专候着一拨贵客,解释说,这都是鸟粪烧的。又说,它们曾经在附近的其它白皮松上,也安过家,这几年不知怎么的,全落户到了这里。
奇了怪了。这些独处时,如老僧入定的思想者,莫非要用它的选择,来考察人的智慧吗?